铃明显地愣了。当然,她不晓得,厉禹和她一样,已经不抱能找到人的希望。这一趟只像是在找小九的影子,走过对方去过的地方、遇过的人,弄明白发生在那人儿身上的事。
然后结尾,回到他从没来过的生活。
「沧蓝哥说……唔。」
杨孟铃往四周看了一圈,确定路过的学生没人在注意他们这头。身后远处的警卫和她对上视线,她反射地冲着对方一笑,前者便不再搭理他们。
左张右望了一会儿,杨孟铃忽地垂下头,夕阳慢慢没入天边,空气里的热度却丝毫未减。她似是有些失望,声音不自觉地放低。
「我以为你是来找哥哥的。」
厉禹注意到她的拳头握紧了,彷佛想起什么、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果真没过几秒,杨孟铃用带着沙哑的嗓音,恍若叹息。
「几乎没有人在找他。那么多年了,大家放弃也是情有可原。我一样过着自己的人生,甚至大部分的时候只记得我讨厌他的部份。」
厉禹沉默了一下,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他将帮小九拍的照片收在其中,在当下,他忽地有种冲动拿那几张相片给杨孟铃看看。可他终究克制住了,照片拿出一半,又被他悄悄地收回去。
杨孟铃的口气显得太过老成,又透着一股固执的稚气。厉禹斟酌再三,才把干哑的句子从喉间挤出。
「我想弄清楚……发生在他身上,最坏的那件事。」
眼前的女孩不说话了,她直直地凝视着比她高出不少的男人。像是观察,透过少女的直觉、如同从简短的话里便能洞悉一切。那是温柔吗?从旁人的视角来看,厉禹深邃眼底一直藏着某种轻柔的原色。
「这样啊。」
杨孟铃突然耸了耸肩,回头望了一眼校园建筑上的大钟。她垂下眼,弯弯的睫毛上沾着阳光的余烬。
「除了最坏的以外,也许你该知道他身上发生过最好的事……当然,它一样有可能正在发生、还没发生。但要是有个人,在这么多年后还在找他。我的想法里,那就是目前对他而言最好的事。」
厉禹无话,杨孟铃拨开滑落额前的发,又抹了一把汗。她笑了下,很快地收敛起弧度。
「我却也希望最好的事并不止于此。哥哥快乐吗?我不知道,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他了。」
她往厉禹口袋瞄了一眼,抬头看向椰子树上的天空。身旁的男人并不清楚她怎么忽然便说了这些,还愣愣地没接话。
橘黄色的天际处,一排麻雀成群地飞过。
☆、第七十三根火柴
第七十三根火柴
1.
「请我。」
走在前方的杨孟铃停下脚步,对着隔街推冰淇淋车的老人。厉禹和她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喔。」
老人看见招手的杨孟铃、缓缓将推车推过马路。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渲染黑夜的橘红,在那个校门前,除了关于职业的部份,厉禹将他收留过小九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杨孟铃静静地听,把厉禹交给她的照片拿在手上。端详了良久,最终却还给他。
好多年了。
她只是重复这么说,笑着叹气。面上的表情显得异常平静,指尖却来回擦过相片上的脸。她说要让厉禹看看杨雨敏以前生活过的家,可后者在思考后、选择不去打扰。
他送杨孟铃一程,跟着前头步伐轻快的少女,走过成排的民宅。刚买来的甜筒融化后滴答地落在人行道路面。杨孟铃「哎呀」了声,却继续向前,他们在离校门数百公尺远的转角处,等着能回到家的公交车。
「你知道吗?我们家,哥哥的房间,摆了好多的奖杯跟奖牌。一整面墙都是,平常阿妮还得花时间整理。」
阿妮是他家聘请多年的外籍佣人,杨孟铃接着补充。和他们一同在站牌等候的、还有几个其它学校的高中生,杨孟铃因此稍微放低音量,咬了口甜筒的脆皮,才接着说下去。
「已去之人……总还会用某种方式留下来,可这竟就是我哥哥存在过的痕迹。我现在才懂,如果荣耀是他曾想争取被爱的方式,那么我看到的,好像是一种讥讽。那些漂亮的奖牌并不会同我们说话。」
两班公交车经过,载走了几个高中生。杨孟铃停住一下,把手里剩下半截的脆皮又咬掉二分之一。她小心地舔掉内侧剩余的冰淇淋,身周的街灯亮起,这算真正入夜了。
「他也写,我在他离开之后才开始看。」
她注意到厉禹正盯着她,抬起头笑了笑。疾驶过的轿车大灯打在女孩脸上,她的酒窝真的很深。
「直到他离家,我终于理解。也许某些日子独自在外,哥哥便一直想象着如果自己出了事……如果他出事,大概谁才会真正留意到他在街上乱走着、看建筑上一个个窗子里亮着灯光。」
出事两个字让他微微走神。厉禹花了好几秒,才了解杨孟铃的意思。朝日戏院的事件不知她是否清楚,目前看来小九并没有告诉自己的妹妹。
「哥哥走后,爸妈还是留在外地工作。妈有想过要调回来,但最后还是决定让阿妮陪我就好。」
「妳也常觉得寂寞吗?」
杨孟铃差点被最后一块脆皮噎到。厉禹脱口而出后,才觉得这问题有些好笑。但转念一想,能说出这样的话又何尝不是好事?
总好过小九过去那样,被冰冷而死寂的孤单推入某场事件,走上与原先能拥有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