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主簿面无惧色,道:“方运此次经义或有瑕疵,但结构严密,论证扎实,对‘非礼之礼’的阐述角度别说超过秀才,甚至远超你我,隐隐有一丝孔圣心中的‘天下大同’之意!此文虽才气不显,但却蕴含至理,远远胜过童黎那篇经义。”
耿巡察收敛怒气,道:“此文的确眼光独具,甚至可以说目光超前,可若是说此文蕴含连孔圣都做不到的‘天下大同’的至理,那这是在逼我请圣裁!别说蕴含一丝天下大同的至理,哪怕是触摸到边缘,其上的才气也必然能镇国!此文才气不显,那就说明他所言的众选并非切实可行!”
“耿大人,你莫要逼迫我等。你敢对你文胆文宫发誓,他的经义不如童黎吗?”冯子墨问。
耿巡察眼中流露出迟疑之色,随后认真道:“你们不要狡辩!方运这篇经义在许多方面都超过童黎,我从未否定这一点,但一篇经义不能看一句、一段,而是要看全篇!我之所以坚持认为童黎应得甲等,有两点。其一,他的经义才气远超方运,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其二,我更喜欢童黎这种踏踏实实写‘小礼’的经义,不喜方运这种近似夸夸其谈的‘大礼’。他方运未到二十就谈国家大礼,我岂能被他蒙骗!”
“那耿巡察是被《陋室铭》蒙骗了,还是被《济县早行》蒙骗过?”董知府不客气地问。
冯子墨立刻道:“我被《春晓》蒙骗过。”
周主簿则道:“我被《枕中记》蒙骗过。对了,李文鹰大人也一直被他蒙骗,还有我国文相。”
耿巡察目光落在考卷上,心想若方运的请圣选和诗词有问题。可以此来阻碍他,于是无奈一叹,道:“不如这样,你们先评判他的诗词和请圣言,容我考虑考虑。”
三位考官相互看了看,点点头,若是事情有转机。他们也不愿意请圣裁把事情闹大。
三人继续阅卷。
冯院君批阅方运的请圣言,提笔从头看到尾,一直没有落下。
一旁的董知府低声问:“府试的请圣言他也能得甲?别看错了让人找到把柄。我答秀才试的请圣言都不敢说无错。”
冯子墨道:“我再看一遍。”
不多时,冯子墨直接把近两百页的请圣言试卷推给董知府,道:“您来看看。”
董知府心中诧异,习惯性地提起朱红色的毛笔准备判卷。一张一张地看着,等看完最后一张,他的笔迟迟无法落下。
“周主簿,你来看看。”
“是,大人。”
周主簿花了更久的时间看完。
“无错。”周主簿道。
董知府沉吟片刻道:“请耿大人阅卷,我等或有疏漏,但耿大人乃翰林。才气如抱,自然不会有所遗漏。”
耿巡察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认定这三人有问题,但也不怕,走过去提笔判卷。
结果和三个考官一模一样,耿巡察手中的笔始终没有落下。
耿巡察呆呆地看着方运的请圣言试卷,身为圣院的官员,身为武国的老牌翰林。他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这次若不是被人劝说报儿子之仇,绝对不会来景国这个伤心之地。
耿巡察很清楚自己的使命,是配合庆国和武国联手扼杀一个天才,两国半圣不会允许这么做,但两国的国君和许多大臣却不愿意看到景国出现这样一个天才。
在庆国和武国的人看来,景国迟早会被两国吞并。
看着字迹工整、毫无错漏的请圣言试卷。耿巡察心中升起了爱才之心,但是,在他心底的最深处,仍然回荡着儿子的呼喊。
许久。耿巡察道:“请圣言无错,文字也已迈入第一境的门槛,甲等无误。”
董知府微笑道:“我圣元大陆第一个无错甲等府试请圣言出现了,以后称方运为十国第一秀才,恐怕无人敢反驳。”
周主簿笑道:“圣前秀才,无错请圣言,我已经不想夸他了。自从方运横空出世,我们江州文院的同僚只要一谈方运,除了赞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不点评,只论等,请圣言、诗词和经义,全部是甲。”
三人为方运的试卷写上评语,董知府看向耿巡察,道:“耿大人,您决定得如何了?”
耿巡察低头不语,他想起武国吞并庆国的机会,想起临行前那人的嘱托,最后,他想到自己才华横溢有望成为大学士的孩子。
“我儿天纵之才,十五岁中秀才,十七岁来景国游学,不过对一个区区小户少女用强而已,就被人活活打死。景国至今不交出凶徒!我儿乃是秀才,有大学士之潜力,就算杀一民女又如何!若是我儿还在,恐怕已经是进士,执掌一县甚至一府,必然会和这方运一样名满天下!景国杀我一儿,我就要景国用一天才来陪葬!这个机会,我等了十年了!十年了!”
“得知我儿死去,我竟生出杀光景国人之恶念,与我平日的道义背道而驰,导致文胆不稳,幸好我以三纲之理固我文宫,只要我为子复仇之心坚定,文胆就永不碎裂。今日是我为子复仇的大好时机,一旦完成复仇,了却我的心愿,我极有可能更近一步!”
“更何况,他们许了我去圣地的机会,我必成大学士!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此乃三纲!为吾子复仇,乃是人伦正典,圣人都不能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