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密密簇拥着的雄鲛也骤起而发,一齐飞扑了过来,将莲兮的腿脚捆缚在原地。
封郁一手环抱着素茴,一手白袖招展开来,在莲兮的肋下猛地一揽,将她扯到了背后。借着这一雷霆之势,梦龙总算得以从朔阳的齿间抽离,然则那一记沉重的甩尾却是结结实实打在了封郁的胸腹上。
沉闷的撞击中,莲兮仿佛能听见他胸间五脏六腑破碎的声响。然则封郁的脚间依旧立得沉稳,半步也未退后。他只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淡淡说道:“听说朔阳的鲛尾是如何撼天动地的大利器,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封郁招手欲将瑶琴收回,不想瑶琴应着他的召唤,刚一腾空飞起,便见朔阳的鲛尾再度飞卷袭来。封郁仙元稀薄,护体尚嫌不够,自然未曾在瑶琴上注入神元。琴身被朔阳劈尾一甩,咣当一声便断成两截。
朔阳大张双臂,将绷断的金弦缠弄在指间,打量了两眼,笑得气焰嚣张:“听说郁天仙尊仙元大失,本王原本还半信半疑,没想到,竟然真是这副狼狈的模样……除了一张破琴,你这白脸上仙还有什么能耐吗?”
封郁前番在天雷之后又遭千金封界的术法反噬,脏腑都未好全,身子自然羸弱。役使避水移行一类浅显的术法,还可勉力为之,但若要施展护体仙法,与人搏斗,却多少有些逞强。这其中的底细,本该只有莲兮一人清楚,眼下却被朔阳一语道破。她心中惊疑交加,不由脱嘴问:“荒唐!你究竟是从哪听来的……”
朔阳此时杀心已起,再懒得理会许多,当下凶狠怒喝道:“既然莲公主不舍得将溯洄留下,你们三个便一道在我南海荒渊做伴吧!”
他手上一扬,众多鲛人又缠斗上来。
莲兮一双对剑挽得落花流水,犀利非常,却怎奈那些个雄鲛尽是皮糙肉厚痛觉迟缓的货色,即便被划拉得遍体鳞伤,只要未被伤及要害,便难以挫减它们的攻势。
置身于雄鲛愈战愈勇的围攻之中,梦龙鸾凤左格右挥,各行剑路,一路横扫斜劈不知削去多少鲛人的血肉,浅粉色的冷血碎肉弥漫开来,将一片透明的海水生生晕染得浑沌。血腥奇臭之间,只见前赴后继的鲛人纷纷扑上前来,俨然一副斩不尽杀不绝的势头。莲兮分身乏术,一面以剑幕护着素茴与封郁,一面眼色四下逡巡,寻找脱身的路径,急得焦头烂额。
朔阳在半丈开外冷眼旁观着,见着莲兮那头自顾不暇,护着封郁的剑势迟缓了片刻,乍露破绽,便猛然腾身往封郁胸前冲撞过去。莲兮被众鲛困在包围之中,满眼尽是鲛人龇牙咧嘴的丑恶模样,待她将伸到面前的鲛人头手一一斩落干净,再回首时,只见封郁的双肩已被朔阳的两掌紧扣在了海琉璃石柱上。他左臂间仍旧环着素茴,淡淡的眉眼看不出半点喜怒神色。
眼看着又一拨雄鲛潮水似地涌上来,莲兮手间的双剑更是不敢懈怠,幽蓝绯红的光色交汇狂舞,一剑一式浑然一体,如漫天飞花缭乱。混战之中,她一身雪银的狐裘早已解落,便连那枣红色的薄衫也被鲛人的利爪尖牙,抓挠出许多细碎破痕。
身陷胶战之中,她明知封郁深陷险境,就在咫尺之外,却始终难以抽身前去解救。
剑光残影之间,莲兮偶然瞥见封郁对着朔阳张了张嘴,无奈她的耳边嘈嘈切切,满是雄鲛叫战的嘶吼声,全然听不得他的话语声。朔阳本就有心要置封郁于死地,这时不知听他说了什么,更是火冒三丈,立时便抬起一双巨掌扼在了封郁的脖颈间。
莲兮心尖一颤,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提起鸾凤的三尺剑身,绕着腰际疾走了一圈。狭长的剑刃以肉眼不可分辨的极高振速,将她身前身后的物件都绞得粉碎。趁着这须臾的空隙,她已卯足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梦龙反手一记,向着朔阳的后背飞掷过去。
她本想用冷剑戳那朔阳一戳,也好帮封郁开解片刻。不想,飞剑尚且行在半空中,形势却陡然急转。原本抵靠在琉璃柱上,被扼住喉咙的封郁,忽地抬起右手,从朔阳的指间将那金色的琴弦抽了出来。琴弦由他驱使着,一端绕着他的食指与中指缠了两圈,另一端迅疾地绕过朔阳的颈间,蛇行一般灵活,在朔阳的脖子上飞转了两轮。旋即琴弦的末端钻入了封郁的唇间,被他轻巧地衔在齿间。
他斜睨了莲兮一眼,见着梦龙破海而来,竟还有功夫冲莲兮勾唇一笑。
他笑得意味不明,莲兮正茫然中,便见他借着梦龙飞驰的势头,抬脚在剑尖的侧面一点一拨,趁着剑势沉缓下落的那一刻,又以脚尖踮起剑柄,侧向一蹭,不过使了半分气力,便将梦龙倒旋回莲兮的手中。
封郁这人惯常高深莫测,成日以卦盘琴茶为伴,不屑花拳绣腿,俨然是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莲兮每每见着他温静的形容姿态,便理所当然地将他归于文弱的散仙一类,原是她忘了,封郁再怎么不济,也是世出天家,两万余载的修行自然不是空度一场。眼下他这一式腿脚功夫施展开来,凌厉如风,轻易就化解了她灌注在梦龙之上的力道。飞腿回甩之时,更是滴水不漏,如幻如影。便是精修武学大半辈子的莲兮,乍看之下也是目瞪口呆。
她接回梦龙的一瞬,封郁嘴中叼着金弦,眼中凝望着她,笑得邪魅。
那一双狭长的眼中瞳色墨染,深蓄着的笑意半似温润,半似轻狂,一如从前的模样。在这云淡风轻的眼色深处,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