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脑海里零散的记忆。
世界黑暗无光,极大的提高了睡眠质量。
七天一晃而过。
这天正值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殷璧越从牢里放出来前,守卫递给他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有了兜帽的遮蔽,才没被明晃晃的天光闪瞎眼。
仰俯之间气息清润,绿意盎然,举目远望是一片连绵的翠色山峦。
四个穿着沧涯道袍的持法弟子,与地牢守卫交接后,两前两后的押着他往山上走。去主峰清和殿里接受公审。
殷璧越往日人缘不好,是因为傲气和阴郁。
如今经历残害同门一事后,更是因为心术不正,行事狠毒遭人唾弃。押送弟子个个面上不屑,有一个甚至冷哼了一声。
殷璧越暗叹,大门派就是不一样!
素质真好,居然没开口骂他!!
这幅身体太久没动弹,又被封了修为,或许还有地牢里沧涯山势的压迫,走两步便觉腰酸腿软,提不起劲。
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后面的押送弟子不耐道,“快点!”
便听一声怒喝如惊雷炸响,“住手!”
殷璧越正专心琢磨着公审,猛然被打断思路也没反应过来,顺口说道,“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走的慢了。”
突然心中一紧,这声音……洛明川!
便见不远处一点白衣,身法轻灵,古木苍林中足尖轻点,几个起落间便落在他眼前。
殷璧越感叹,啧啧啧,这张标致的主角脸,青天白日下更好看了。
眼前人却只是怔怔的看着他,目光深切,似是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连押送弟子行礼作揖道‘洛师叔’都没反应过来。
这就把殷璧越看的懵逼了。
主角你近视么?怎么看这么半天?
洛明川自那日离去后,七天来没睡过一个整觉。
闭上眼,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地牢里少年的模样,天真浅笑的,偏执成狂的,冷漠疏远的……
他便通宵打坐,欲凝思静神。
学府三年的点点滴滴却在眼前一幕幕闪过。
最终停留在莲台波光摇碎月色的夜晚,他打翻酒盏沾污的那截月白广袖。
自己当年一句酒后醉言,竟让师弟当了真,偏执至此……
是了,师弟纵然天资聪慧,当时也年龄尚小,不通人情世故,赤子之心,单纯天真。
是自己许约在前,负言在后。
师弟因为自己毁约又没有解释,骨子里的傲气又不许他来讨要解释,只能自己压抑。
压抑的久了,性情大变,生了执念。
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些年的种种,都有了解释。
是他害了师弟。
此番来之前,本以为自己想清楚了。这次秘境之事,归根结底因自己而起,他愿一力担责。
至于师弟的一片执念情深,虽不能付以回应,却可以耐心引导,领他走出迷障,放下痴嗔。
可等他真的见到孱弱的少年被人推的一个踉跄,却挺直着脊背立起身,心就不由自主的高高提起。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过去还从未那般严厉的呵斥他人。
仅是七天,少年似乎又消瘦不少…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清冷的眉眼隐在宽大的斗篷阴影下,只露出削瘦的下巴和失血的薄唇。
他不禁想道,少年在紫府秘境时,是否还受了什么伤?有伤在身又被封了修为,锒铛入狱,这些天该有多艰难。
押送殷璧越的四个执法弟子行了礼,见洛明川不说话,也不敢起身。
回想着刚才的情形,暗自思忖,洛师叔总是温和宽善的,哪有过方才那般严厉声色。
却不料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平静无波的解释。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走的慢了。’
居然在为他们开脱?这人……怎么与传言中的不一样?
洛明川心中百味陈杂,良久,涩声道,“你…没事吧?”才想起旁边还有几人,清咳一声,“起吧。”
四个弟子不约而同的退到一边。
少年沉默着不说话。
洛明川心中一紧,师弟不会误会自己是来看他笑话的吧?
便上前两步,急急解释,“你不要担心,我有办法的!”
殷璧越总觉得洛明川反应有点奇怪,好像……太积极了一些?
又很快释然,圣母大法好啊!
我造啊!就靠你了主角!!
逐出师门不要紧!保住修为就行啊!!
恰逢东风吹过,深山林海涛声阵阵,回响不绝。
吹起洛明川流云摇曳的衣摆,吹开殷璧越黑色斗篷的兜帽。
洛明川惊呼,“师弟,你的头发!”
少年迎风而立,三千银丝在阳光下散漫如雪,恣意飞扬!
殷璧越余光一扫,暗叫糟糕。
地牢黑暗,他又并未留意自身形貌,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这样。
是原主试图强行破开修为封印的后遗症?还是他穿过来时神魂不契合出了变故?这种走火入魔的稀有征兆怎么解释?
管他呢,洛明川又没用瞳术问,维持人设就行。
少年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冷漠道,“无事。”
言下之意是,不关你的事。
洛明川觉得,少年的冷漠就像一根细微的刺,轻轻刺进心里最柔弱的地方,呼吸间都隐隐生疼。
他更情愿,师弟恨他骂他。
像在牢里那样,鲜活有情绪。也不想忍受这样的漠视。
对他就像一个无关紧要的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