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生“嗯”了一声,对那小兵的话不置可否,往前踏出一步,骤然警觉:“什么声……”
鬼面生话音未落,便听见地滚雷一般的一声巨大轰鸣声从眼前的瘦骨嶙峋的峭壁上一路闯下来!
与此同时,牛脊梁的另一侧,项羽一拍乌骓,踢云乌骓警惕而敏捷的往侧旁一跃而去,然而本来在乌骓侧旁的那匹战马却没有如此反应和好运,瞬间被突袭而来的强光烧焦,顿时化为一具枯骨!
隔着牛脊梁,两侧游击偷袭队伍均是一阵兵荒马乱,与此同时,滚滚山石居然从百丈之高的牛脊梁上裹挟着万顷泥沙滚滚而下!
“跑!”两侧领军人物具是发出一声大叫,此时此刻,顾不得偷袭游击,保命要紧!
山体的震荡许久才歇,鬼面生又过了半晌才尚且恢复了意识,缓缓将自己从沙土里头往外挖,突然眼泪就砸进了面前的泥土里头,他的身边倒着那棵被拦腰压断的巨大红桦树。
“项羽……”鬼面生视线朦胧,他犹记得自己一笔一划在那红桦树皮上刻写下的字迹,本是道不尽的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好通通不提,只写下三年后的今天,这重要的政治战事。
往事一幕幕回笼,但如今,他却身不由己……
项羽灰头土脸想从地上爬起来,一会之后在意识到,自己被一棵巨大的红桦树压在底下了。项羽手臂使力,想将那被砸断的树抬起来。
结果刚抬起小腿那么点高,便听见另一头传来一声嘹亮的惨叫。
“喂喂喂!那头的注意点行不?别关顾着自己爽啊!”
项羽听着那传来的熟悉的语气和那熟悉的说话方式,当即全身一震,旋即所有动作完全定格当场。
“昭昭?”项羽小心翼翼试探的开口,心脏疯狂的跳动着,他在等着下一声回答,但是那头却不再有任何声音。
鬼面生全身僵硬,急切的渴望和三年相逢不相识的痛楚噎住了他的喉咙,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什么都不能去做。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这章某人纠结了很久到底该放在什么地方,本来觉得应该在后面,但是突然觉得某个小混蛋也可以虐一虐,不然每次好像都是他完好无损的说……
☆、秦楼月
秦岭深处,不见天日,亦不分朝夕。
五日后,秦岭北侧,一狼狈落魄的人影摇摇欲坠,勉励再挪动几下步伐,垂死一般倒进一处山涧溪流之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项羽……对不起……”躺在溪流中的人无意识的呢喃着,反反复复叫着的一个人的名字。
但是至始至终,都无人应答。最后,那个声音找不到依托一般,渐渐沉下去。
与此同时,秦岭另一面,天际残阳如血,荒原血红,大军洪流般汇集,旌旗猎猎,迎风飞扬,千军万马却压雀无声,静静等待他们的王者归来。
下一刻,项羽孤身一人自茫茫秦岭中冲出,恰压在万军阵前!
这道宛如不倒战神一般的身形瞬间给集结在秦岭南侧的兵马打上了一针鸡血!
军队山呼海啸一般炸开,气势顿时激昂。
万军沸腾,楚军将士们心头顿时滚热,他们知道,只要有这个人在,楚军便在!
退了又如何?哪怕是败了,那又如何?
项王便是战神,有他在,楚军就有支柱,便能撑起这个王朝的天空!
甘罗列在阵前,嘘了口气,全身放松下来,这才发现鬓发散乱,却也无心打理,只是抬手拍拍身下的小毛驴:“青青,怎么样?我就说这个项王不会那么容易挂了的。”
小毛驴一个白眼飞上去:“反正也过不了今年四月。”
甘罗一噎,顿时哑口无言。
项羽眯着眼睛扫视一圈手下虎贲之师,眼底一闪即逝的是不常见的愧疚,项羽将多余的情绪一收,旋即大步流星冲营地最中间的大帐走去。
随着这个悍将的踏过荒原的步伐,铿锵有力的声音传进每一个在场将领谋士耳朵里:“速来中帐议事!”
项羽错搓了把脸,将飘散出去的思绪拉回眼前,目光旋即一凝。他清楚的知道,这回要面对的,必定是手下各大战将的联合反对。
五日前,秦岭中,两个三年未见的人隔着一颗断裂的红桦,彼此心中均是溢满的思念和哀伤,却始终谁也未见着谁。
好像上苍在告诉他们,什么叫做有缘无分。
那时项羽慌慌张张爬起来找过去,早已不见说话人的踪影,只看见泥土上残留下来的斑驳血迹,还有一张不知何时落下的恶鬼面具,那面具潮湿的眼眶狠狠揪疼了项羽全身唯一柔软的心脏。
残冬渐退,然而秦岭的高海拔上积雪犹存。劈开山涧的溪流犹带薄碎寒冰,水温刺骨。
鬼面生仰面在带着碎冰的溪水中沉沉浮浮,他身上、脸上覆盖闪着半透明的细碎光亮,让那张没有生气的脸生动起来。
感知已经被屏蔽在思维之外,躯壳被一波一波的水流冲荡着,落叶一般顺着或急或缓的水流飘荡。
凌乱的画面宛如被放映机直接投放在了鬼面生的眼皮子里面,随着内部毛细血管弯弯折折的延伸着的,是剪不断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