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父弑君,失德之辈,也配南面临朝、妄称天子?!”赵休声色俱厉,一步一前。
在众人看来,他的种种反应,不过是少年一时悲愤所致的困兽犹斗。
“韩王!你忽闻官家驾崩,心绪失常,以致殿前失仪,还不请罪?”是潘八娘的哥哥,上柱国辅国大将军签书枢密院事潘耐,冲他摇头,恳切地使眼色。
赵休不为所动,潘八娘已死,即便未死又能如何?他赵休与潘氏尚未婚姻,称不上亲族。
符氏的几个臣子纷纷攻奸赵休与卢绾。
“韩王御前咆哮,罔顾人伦,不忠不孝,臣请杀之!”
“韩王生性多奸,谤君毁名,言行妖妄!当处极刑!”
“卢绾颠人也!其家奉主不力,致使曹国公主出家。臣请贬其为庶人!”
赵休看向人群中的刘馥、曹彬等旧日交好之人,皆是回避目光。
控制皇城的吕湛沉如铁钟。
群臣中愤愤不平者多为寒素,然而豪强出身的大多奉命赵佐。
这场政变,不止是赵佐与符氏,是天子与豪强。
赵佐好整以暇:“韩王虽罪大恶极,但念在手足之情,若其安份守己,恪守君臣之道,倒可饶其一命。”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修补完毕
☆、受命于天
赵休倒是诧异起来,自己几次三番相激,未被击杀是因为手足之名,怎么连如此狂悖的卢绾,他都没有令班直禁军直接扑杀,杀鸡儆猴?
够胆弑君,够胆升殿,够胆用刀兵直怼群臣,居然没有血洗朝堂的勇气吗?!
究竟这朝堂之上,究竟楚王党羽有几人?
他目光从面目铁青都压抑不住得意的赵佐,看到蹙眉端坐的符皇后,再到言行举重若轻的吕端。
赵佐之前已被爹爹厌弃,朝野几乎算是毫无影响。
吕湛回京不久,脱了团练的皮,入皇城司时间不长,并不能完全掌控。
符经略早就死在河北,如今的符氏全族不过瘦死的骆驼,连个能撑面子的干臣都没有,不成气候。
楚王系所谓的豪强簇拥,不过是厉鬼招魂。自先帝杯酒释兵权以来,爹爹广开恩科,四镇未有反迹,反倒使妇人诡道阴谋弑君。
哪怕被胁迫、蒙骗,只要君臣名分定下,群臣恐于被当做“贰臣”清算,也不会倒戈。简单说,就是赵佐、符皇后、吕端、吕湛几人,猛然出手,将众人镇住了。此次篡位,运作得当堪比玄武门旧事,就算被他赵休死里逃生,至少也是效法爹爹,先入大庆殿者王天下。
可谓是四两拨千斤。
吕端向赵佐拱了拱手,道:“陛下,韩王罪行当付有司定罪。但,其无故敲登闻鼓,其罪当如何惩处,请陛下下旨。”
原来,谋主并非赵佐,而是吕端!
赵休凝眸,吕端出身豪强,为宰经年,门生众多,这样一个位极人臣的人物,废立天子,所求必定是摄政之实。而把控新君,最重要的是,使其得位不正,丧失人心。若是再狠厉些,学霍光、伊尹,待政局稍稳,即刻废黜新帝,换个更加无根基的宗室……
皇权虚空,才有相权,才有豪强的喘息机会。
赵休暗自把赵佐利欲熏心、与虎谋皮的短视狠狠唾弃一遍。
“登闻鼓,非国之重事、百姓奇冤不可敲。赵休此举,当杖刑。”赵佐轻扯嘴角。杖刑要褪下下衣,当众施刑,形象全无,要是再打的重些,打成残废,鬼哭狼嚎,简直是奇耻大辱,比鸩毒、匕首、白绫更加适合赵休啊。
“登闻鼓非韩王所敲。”一直不吭声的高君宝突然高声道:“乃是某家所为。”
刘馥借机跳出队伍:“你是何人?有何冤枉?难道我开封府不能受理吗?”
“此人乃是韩王心腹,曾与韩王有过命交情。”吕湛站在班直中提醒吕端:“怎么,韩王有敲鼓之勇,无担刑之义吗?”
这是说,高君宝是替赵休受刑了。
高君宝双目一瞪:“吕湛小贼!你好好看清楚,洒家是自有冤屈找圣天子。”
赵休却一拦激动的高君宝道:“是冤屈,亦是国之大事!有人勾结北朝契丹,行刺杀、颠覆之事。”
赵佐一哂:“赵休,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竟然要栽赃一国天子卖国吗?”
所谓万岁山刺杀,是他做的,用些个契丹胡人,不过是障眼法,这赵休死里逃生便罢了,竟还真异想天开,妄图以此栽赃?
吕端也觉得闹得太不像话了:“左右,将此殿前咆哮的三人拉下去,收监!”
只需三两力士就能将先帝心中的储君人选拿下,吕端不由心生快意。
“天子卖国闻所未闻。谋朝篡位的贼子卖国天经地义!”赵休厉声道:“况,有铁证在此,一见真相大白!”
此言一出,四周嗡嗡声四起,毕竟赵佐一直赞同与北朝议和。
吕端怀疑地逼视赵佐。
符皇后突然发声:“吕相公,我倒是看看究竟有何铁证?是成国公主的书信,还是四处可见的契丹盔甲兵器。赵休!若是没有,便是谤君,你自戕谢罪!”
“好!若是污蔑,我今日自戕在此!”赵休答应得很痛快,痛快到赵佐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令人误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