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华不由得看向及川,那股震悚感几乎一瞬间浸透了四肢百骸,她有了一股强烈的预感,单是想想就胆战心惊----要么是透世毁了这个孩子,要么是这个孩子毁了透世。命运和人行过的道路一样,不外乎两分的岔口----而分道扬镳总比殊途同归要合理得多。
馆华由衷的不忍。透世没有错,及川也没有错,分明谁都没有做错,无可归咎的合情合理才最让人无所适从。他们彼此关联的人生正在四分五裂,看起来还那么动人。
此后一两年内,馆华和透世相继卒业,入读青叶城西。及川和岩泉仍旧在国小放课后混迹于北川第一的排球部训练中,男排部的崇山监督相中了他们的资质,悉心培养。透世时常在放学过后要留下来补习,来补上请假期间落下的课业进度,因此接送他们的人变成了无社团的自由人馆华。
那天馆华走过去和正在做素质锻炼原地蹲起的及川搭话。
“呐,虽然现在问还有点早,小鬼你……将来国中升学想去哪所呢?”
“北川。”即答。
“高中呢?”
“青城。”即答。
----果然。
“小鬼,如果……”馆华犹豫了,她向透世没能问出口,如今却要来问及川,未免有失公平。
及川停了下来,蹲在地上抱臂仰头看向馆华,眨了眨眼睛:“真少见呐,流姐居然说话吞吞吐吐的。”
馆华顿窘:“……我是说,如果透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和我们在一起了,怎么办?”
及川缓缓站直了身体,直勾勾地盯着馆华的眼睛半是困惑地问道:“是说,透世姐……要去另一个世界的意思?”
及川的眼神天真得一片空白,也正因天真和空白而显得异常尖锐和透彻。馆华几乎被他的眼神攫去了呼吸,只觉得每一次心跳都鼓动着缺氧的闷痛。
好可怕这孩子……好可怕?!怎么回事?!根本不让人移开视线啊!!抖s吗这小鬼?!
“不,不是……”
去另一个世界?
馆华无从判断及川究竟是不是误会了她的意思,抑或他确实说出了禁忌的真言,她甚至被动摇了以至于无法矢口否认----这小鬼真是敏锐得可怕,不愧是透世挑中的人。馆华感到一股包孕着疯狂欣喜的战栗从脚底滋生出来一路爬上了后脑勺。
----透世说的没错,及川彻是一颗千年不磨的珠玉。他如果能在球场上开花,必能像鼠曲草绽放的小小的白色花朵一样,细弱而坚韧,用侵吞的气魄,一夜间席卷至漫山遍野。
----他会成为球场上的帝王。
馆华的心脏被狠狠地刺痛了,她看见及川露出了和透世极为相似的笑容,像高山深林间悄无声息绽放着的桃花,开成胜似人间的盛景。她很清楚,及川彻向来都是跟在透世身后的,而如若他真的想开花,就必须摆脱透世的桎梏,他的才华和天赋远不是透世所走的道路能承载得起的。
----他必须离开透世。
----所以,就是因为这样,这小鬼才……
馆华竭力憋住自己的眼泪。
“没关系的哦。就算透世姐迷路去了另一个世界,我也会拼死把她拉回来的。
“因为我啊,最喜欢透世姐了啊。”
----才最让人不忍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事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闭嘴
6、离去之人·续
对于重原透世迟早要离开此方,去到他方境地这一点,及川彻是早就知晓的。他和透世相处的日子远比馆华和透世相识的时间要长,馆华所察觉到的,及川又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呢----更何况是一个既定存在的消失。
“呐呐,透世,北川男子排球部的崇山监督主动要求及川和岩泉过去参加常态化练习呢,他很看好这两个小鬼哦,尤其是及川。”
“啊,这样。”
及川在听到房间里传来馆华的声音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收回了正要推门的手。
“这不是很棒吗?由崇山监督替你继续培养及川。他说那小鬼是天才啊!稍加磨砺,也许会成为天才二传也说不……”
“那种事我早就知道了。”
“……诶?”
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意从肋下滑了进来,泥鳅一般“刺溜”一声钻过了胸腔,堵在了及川的喉口,窒息感啃噬着他的神经,让他几欲作呕。
“及川彻是一颗千年不磨的珠玉,他会成二传手的传说----他是天才,那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透世,你……”
“----你以为,我和阿彻认识多少年了啊,流耶?那种显而易见的事情,需要你来告诉我吗?!”
透世虚弱又尖利的嗓音隔着门传到耳边时,已然柔化成了一种渺然的不真切,犹似暮秋的坂道两旁飘然落地的银杏叶,听起来没有分毫重量。及川彻低低咽了一声,立刻扭头跑开了。
馆华听到声响立马把门打开,只看见及川匆忙跑走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