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俞静之眼睛就要瞪起来了。
瞿嘉立刻低头一笑,认怂,在俞教授面前一向最老实最乖了。立正站好,时刻准备聆听娘娘教诲。
呵。
堂堂俞教授也算是领教了,这一次遭遇战中的瞿嘉没有在大雨中疯跑,没有惊吓过度瑟瑟发抖语无伦次,今天的瞿嘉才暴露出平常真实的面目,就是油盐不进咸淡不吃,他怕什么他畏惧过谁啊。
果然高中时期的男孩子最是难搞。进到大学的学生都更加成熟,也就变得更圆滑市侩,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虚伪得浑身都滑不溜手。而高中时期的孩子,就是一群懂得特多又不加掩饰的冲动的矛盾体。瞿嘉就是这么一个大刺头,有时就像故意的放肆顽劣,又任性个色,带着与生俱来的世俗的一股聪明劲儿,以及生活磨砺出的一身棱角,内心什么都明白都通透,但就是不妥协不服软。
然而,瞿嘉那天失算了。
他不仅被俞老师请进路边一家饭馆,饱餐了一顿烤鸭,而且,他猜错了周遥妈妈的意图。
周遥妈妈确实是来找他谈判,口吻严肃正式,看得出来是真生气了,干脆扯下一贯矜持的面具。
我就是过来找你商量商量,瞿嘉同学,我希望你在高考结束之前,都不会再和我的儿子吵架、闹别扭、冷战甚至分手,不准,从我这里就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我能理解你母亲生病难免影响心情状态甚至打击你的自信心,我们就是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又临阵退缩又心态失衡、又要甩开已经陪你坚持了这么久的周遥。无论再有什么理由,你都必须坚持下去。
在高考结束之前。
“您意思是,让我们高考结束以后再分吗?”瞿嘉大口大口吞着烤鸭卷饼。
然后,俩人各拿一根小葱蘸了酱,对着嚼葱,喉头舌尖一股辛辣。
“我如果要求你们分,你能听我的么?”俞静之瞅着他。
“……”
“我不想听,我不跟他分。”瞿嘉说完趴到了那饭桌上。他缓缓合上手臂,把脸埋在手里,摇头,再摇头,用力摇头,也不想再伪装。他在乎周遥。
俞静之伸手拍了拍瞿嘉肩膀,揉那一头倔强地支棱的硬发。谁心里不明白呢?
“你们将来怎样发展,能否坚持住还走在同一条路上,那是看你自己本事。我就唯独要求你这件事,现在绝不准吵架,不准闹冷战。就这最后一条要求,能答应我吗?”俞静之凑近瞿嘉。
瞿嘉从桌边直起腰,抹一把脸,点点头。
“你要是在高考之前和我们周遥再吵一句、闹一次,你小子等着我们全家动手收拾你一个,我绝对饶不了你。”俞教授用她最凌厉的眼神把瞿嘉从头到脸削掉一层皮,“你觉着我当妈的很自私吗?我就是告诉你,我为了周遥,我绝不允许。”
瞿嘉一言不发地点头,全都明白。
在这学生时代最重要的一道门内,他所能为周遥做的,也就是牵起对方的手,一起走下去。看着周遥昂首挺胸,微笑自信地前进,送周遥迈出这道门,向着远方彼岸放s,he着万丈金光的地方,扬帆远航了……
“俞老师我上次答应您的事,我可能做不到。”瞿嘉用很艰难的口气坦白,“我可能考不上很好的学校,我没时间了,达不到您盼望的您要求的……但我真的努力了,我想跟周遥在一起。”
上次把大话说出口也是满腔热血信誓旦旦,绝非虚情假意随意放炮,只是没能预料后面的意外摧折。上天故意设置的非难与考验,就是把他绊在最后一道门槛上,摔得真狠啊,也把他摔得晕头转向。
“那不算是我的盼望我的要求,你一切努力都是为你和周遥将来,我们做父母的能帮到你们十八岁、二十八岁,能守护你们俩一辈子为你们遮风挡雨一辈子么?……将来谁能照顾我们遥遥一辈子?你自己看着办吧。”俞静之结账,拎包,站起身看着他。
“瞿嘉,你至少在另一件事上没有食言,我还挺高兴的。”俞静之临走时真诚说了一句,“我知道你戒烟了,我们家洗衣服的时候,遥遥衣服上闻不着烟味儿了。
“谢谢你能把烟戒掉。遥遥他爸戒个烟戒了三年,你就用三个月,至少让我做母亲的人知道了,在你心里周遥的位置非常重要,我很感激。你烟都能戒,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你为了一个人就完不成、做不到呢?!没有了。你就应该有这一套自信,认准了远处那个目标方向,就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做到。”
……
俞静之那天还从商场购物袋里,若无其事地拎出一盒衣服,搁在瞿嘉眼前桌上。
“就这个颜色吧,这两种浅色的适合年轻人,你穿这个?”俞静之问。
盒子里就是一套男生的睡衣。
“另一个颜色就给遥遥。”俞静之说,“那盒深色的是给遥遥他爸买的。我挑衣服眼光还成?”
瞿嘉只能机械化地点头,还敢说您眼光“不成”啊?
俞教授去逛商场,原本只是给老周买睡衣,在柜台前看了一会儿,顺手就给儿子也买一套新的。
既然都给周遥买了,心里不知怎么的,也是顺便么,皮包里不缺那百八十块钱,顺手给瞿嘉也买一套,同款且花纹相近的。
在以后的许多年间,俞教授再给家里老男人和小男人们买衣服,恐怕就要一买买成三套了。
俞静之走后瞿嘉再抹一把脸,双眼看向透明大窗外面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