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首在他肩膀上,静言自言自语,“回去以后,还是轮流做早餐,一人一天,每天都一起吃。”
沉默地抱紧她,许久之后,他才低声开口,“好,我答应你。”
开心了,静言抬起头来笑。看到他深思的眼睛,又开始提问,“静言,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刚才怎么了吗?”
唉,某人洞察一切,想在他面前隐瞒情绪,很难。
老实招供,“刚才我去了图书室,看到很多照片。”
“是吗?”修长的眉毛挑起来,意思是,继续。
“有你父亲,母亲,还有小时候的你。”先生,我明白,无奈地继续。
“我母亲去世早。”
孔家的上一代女主人,三十不到就香消玉殒,大概知道一些,静言叹气,“很美,真可惜,红颜薄命。”
“父亲也过身十多年了,好像前几代也差不多岁数啊,”他突然笑,“奇怪,孔家的男人,挺短命的。”
“呸呸呸!”难得反应那么快,静言很用力地瞪他,“不要乱讲话!”
“对不起,”立刻道歉,他低头微笑,“我会努力打破常规的。”
不回答,继续瞪他。
正色举手发誓,“我保证,努力到最后一分钟。好了,你继续说。”
唉,叹气,静言继续说,“那么多照片,都找不到二小姐,詹姆斯太太告诉我原因。”
他的笑容凝住了,半晌才开口,“她说到二夫人?”
知道瞒不过,她正面回答,“是。”
他皱眉,思索许久,然后拉着她起身离开小会议厅,一直走回那间图书室里。伸手到书架角落取出相册,摊开在桌上。
与他并肩立在桌前,静言凝神低头,照片上年轻温婉的女子,稍稍局促的样子,身边紧贴着相貌神似她的女孩,黑白的着色照片,嘴唇被涂得鲜红,更显得两张粉团似的脸,白得透纸而出。
转头看他,孔易仁低着头,默不作声,许久才开口,“二夫人,还有易群。”
“嗯。”不知道说什么好,静言点头。
“静言,有些事,或许你应该知道。”他侧脸过来,声音里隐约挣扎。
“什么?”
又思考了几秒钟,他伸手合上相册,拉她一同坐下,“我母亲家族显赫,父亲和她结婚时,孔家只是依附,后来才慢慢崭露头角,这些你知道吗?”
“大概听说过。”开始意识到接下来多半会听到一些豪门秘辛,静言吸气做心理准备。
“其实二夫人早就和父亲在一起,但是当时不可能回主宅,一直待在这里。”
“这里?”
“是,一直到易群快七岁的时候,我母亲去世了,她们才能回来。”
那么大的城堡,带着年幼的女儿,一直在这里,做什么呢?等待吗?遥望那本已经合上的暗金镶边的华贵相册,静言感觉凄凉。
“那时我才十岁不到,二夫人个性温婉,对我非常之好,在我心里,她跟母亲的地位是差不多的。”
复杂——静言继续点头,这就是所谓的锦绣豪门,还没正式踏进去,她已经开始排斥了。
看了她一眼,对她的想法心知肚明,孔易仁微笑,“放心,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从我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我知道,别打岔,说下去啊。”明白明白,只要看看希音小姐在婚事上的自由度,她就可以明白孔家早已从封建时代大踏步迈入新世纪了。
“好,我说完。”话虽如此,他却开始停顿不语。
又是什么耸人听闻的秘密?静言安静等待。
“她们回来几年后,二夫人又有了身孕。”终于再次开口,他眉头紧皱,表情冷下来。
“弟弟?妹妹?”脱口问,突然想到孔家目前出现的只有他和易群,静言收声。
侧头不看她,孔易仁加快语速,“没有,当时情况复杂,父亲还要靠我母亲的家族作为经济后盾,外公知道这事以后,担心引起第三代资产纠纷,就向父亲施压,拖了几个月,终于拖不下去,最后还是让二夫人引产了,六个月的男婴,没有了。二夫人引产后大出血,也没有了。”
从刚才到现在,心里已经做了上万种猜测,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静言倒吸一口冷气,惊呆了。
典雅的图书室,陈旧的油画和照片,父亲在远处沉默凝视,母亲低着头,永远年轻安静,一切仿佛时光倒流。捧着隆起腹部的温婉女子,在他面前泪流满面,“易仁,弟弟不会跟你抢任何东西的,为什么连活下来的资格都没有,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就连父亲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到了最后,她失血过多的惨白脸上,只剩下奄奄一息的哀求。
对不起,我没有能力帮助你,但是我可以答应你,永远好好照顾易群,永远让她不受伤害。
是,当着易群的面,他就是这么说的,这么答应的,这么多年了,自他成年之后,已经将两家势力合并,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外来的力量,可以影响到他的决定。
“易仁,那些都过去了。”身上一暖,是身边静言伸出手来,给他温暖的拥抱。
是,那些都过去了,闭上眼睛回抱她。心里却仍旧翻腾,世事难料,那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最大的伤害,总会来自最亲近的人,这反复轮回的阴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消散?
————————可怕豪门的分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