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他回答,可目光仍没有移开。
“你都吃了些什么?”
“仙人掌。”
“仙人掌?”我从来不知道这东西也能吃:“除了仙人掌呢?”
“没了,我们只有这个吃。大家都吃仙人掌。有时候还会吃不饱,因为沙漠里的仙人掌也不多。”
“那这些每天给我吃的东西呢?”我吃惊地问。
“妈妈说这些是从外面弄回来的,专门给你吃的。你要是吃不好,我们就拿不到钱,到时候就连仙人掌都吃不上了。” 他天真的眸子看着我。
“tutu,你吃过肉吗?”一个硬块堵在我喉间。
孩子瘦瘦的小脸顿时发出兴奋向往的光采:“我吃过,我吃过两次呢!都是爸爸在沙漠里捉到的蛇。味道好香啊!比仙人掌好吃多啦。可是我们这里的蛇太少了,一年也碰不到一只。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去蛇多的地方,捉好多蛇给爸爸妈妈,还有小弟弟吃。”
我鼻子有些发酸,把盘子送到tutu面前:“你要不要尝尝这个?这叫午餐肉,是猪肉,味道也很好。”
tutu的眼睛都快掉进盘子里了,他用力舔舔嘴唇,但又抬头犹豫地看着我:“妈妈知道了会打我的。”
我摸摸他的头:“我不告诉你妈妈,她不会知道的。”
他又将信将疑地看看门口的卫兵。我忙宽他的心:“卫兵叔叔也不会去告诉你妈妈的,我保证。”
他终于安下心来,伸手小心翼翼地拿起盘里的午餐肉,放到唇边咬了一口。“好香啊!比蛇肉还好吃!”
他的小嘴使劲嚼着,一片午餐肉瞬间没了踪影。吃完,他还在恋恋不舍地舔着手指:“你每天都可以吃这个吗?”他的小脸上满是羡慕。
我强忍着眼里的泪水,把自己已经咬过的那片肉也递给他:“我只咬过一口,你愿意吃吗?”
他高兴地接过来,但这次却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咬,慢慢地嚼,仿佛这是天下最美味的佳肴,吃完以后就不再有了。
“你晚上来送饭的时候,把你的晚饭带到这儿来和我一起吃,好吗?”我抚着他的头,悄声说。
“好。”tutu高兴地点头。
午餐肉(云深)
黄昏时,tutu端来了我的晚饭,还有他自己的。那是几只深色的晒得半干的仙人掌块茎。我尝了一口,隐隐的涩味让人难以下咽,然而就连这样的食物,他们却也吃不饱。
这些因为战争被驱赶到沙漠中的库图西人,他们到底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从此,tutu每天都回到我的囚室来和我一起吃饭。我会把我的午餐肉全都给他,自己只吃面包和苹果。我给他讲故事,他陪我聊天。
从孩子稚气又不连贯的描述里,我大致明白了这一群游击队的头是endu,而那个让我回想起来就浑身发毛的isi则是他们的二把手。游击队的成员以前都是居住在北萨摩利亚的库图西人。他们原本拥有水草丰美的家园和幸福平静的生活,但战争让他们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最终他们和其他所有库图西人一样,被赶进了这片干涸贫瘠的茫茫沙漠。这支游击队要抵御来自北萨摩利亚的图瓦滋事者的袭击,但也时常越过边境从图瓦人的地盘上掠来一些食物和药品。我虽未亲见,但已能想像得到他们的悲苦与仇恨。他们的确比图瓦人更有理由仇恨比利时。
tutu曾对我说:“我生在沙漠里,但是爸爸说北边才是我们的家。那儿可漂亮了,到处都是花和树,还有好多水,每天都可以洗脸,每顿都有肉吃。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我真想去那儿看看呀,哪怕一天也好。”他黑瘦的小脸上充满向往。
我抱了他的头在怀里轻抚:“你总有一天会回去的,回到原本属于你的土地,然后和图瓦人像兄弟一样地生活在一起。”
趁他不备,我悄悄用手抹去了眼眶里的泪水。
记忆中下飞机后遇到的图瓦小乞丐的面孔和此时面前tutu的脸叠在了一起。他们同样地瘦弱,但却都拥有一双同样美丽纯净的眼睛。
我该怎么做才能弥补我的祖先和同胞对他们的欺凌和掠夺?但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赎回如此深重的罪过。
午饭时间又到了,听到门上的锁响,我起身迎过去 – tutu又给我送饭来了。
门开了,意外的是,站在门边的却是。
“你以后不要再给tutu吃肉了,我们不要你的施舍。”她气冲冲地把盘子放在地上。
“对不起,我不是要冒犯你们。只是看着孩子喜欢吃,就想让他多吃一点。”我向她解释。
“你们比利时人剥削迫害我们的时候怎么就没见这种好心?”她看着我的眼睛充满恨意。
“我明白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无法抵消你们所经受的苦难,我也没有资格请求你们的原谅。但是请你允许我,尽我的一点点所能,为我的祖先和同胞对你们犯下的罪孽而忏悔,可以吗?”我所言字字,发于肺腑。
她惊讶地看了我一会儿,又转过头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们可不敢亏待了你。你是我们的摇钱树。这么多人的衣食就指望着那笔赎金了。”
我朝她友善地笑:“那一定要跟我家里多要一些才行。”
她像看怪物似地看着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我略略向她走近,温言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事了吧?”
她回答我,仍是冷冷地:“没事。苦水里泡大的孩子命硬,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