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隔着一层又一层的薄膜盯着我,嘴角噙着冷笑,用一根红绳一圈一圈扎紧塑料袋的开口,她不停地重复那个动作,我想呼吸,想喊“救命”,张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猛地睁开眼,一阵恍然,大约几秒钟,或者几分钟以后,我才意识到那只是一个梦,而我之所以会觉得无法呼吸,是因为我把整个脑袋都蒙在被子里。
手机在床头柜上振动,嗡嗡不断,室内很黑,只有手机屏幕发出一小块白色的光,我一直屏住的呼吸缓缓释放出来。
“喂。”我接起电话,还没彻底清醒。
那边没有立刻出声,仿佛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接起电话,我安静地等着。
“是那个人吗?”
“哪个人?”我有点头疼。
“就是晚上开车送我们回来的那个男人!”柯梁爱拔高声线。
我把手机凑到眼前,然后咬牙切齿地说:“柯梁爱!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胡说什么呢!”
“酒醒了,睡不着了。”柯梁爱好像在笑,很讨打的样子。
“睡不着,找你老公去!”
“出差不在家。”
“那找你儿子去!”
“在我妈那儿。”她继续跟我磨。
我无奈地撇了下嘴角:“那你继续睡觉吧。”
“别试图蒙混过去,到底是不是他!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他。”她的口吻胸有成竹。
我以为她醉的不省人事,根本不记得是谁送我们回去的,没想到她的神经还是那么精明。
她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我要是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怎么做老板?”
我哑口无言,懒得再和她磨:“好姐姐,你不说不逼我说的吗?”
“以前他没出现,我当然可以装作不知道,现在连真人都见到了,我就没理由当瞎子了。”
“……晚上你为什么要撒谎说我怀孕!?”一想起晚上郁临深的表情,我就耿耿于怀。
“不用转移话题了,我挂了,你睡觉吧,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说完,她果真挂了电话,我盯着暗下去的屏幕,怀疑这是自己做的另一个无厘头的梦。
窗户没有关严,夜晚的凉风挺有几分寒意,我想起今天晚上——啊,不,严格说来,是昨天晚上——和郁临深再次偶遇的场景,怎么也无法相信他会主动提出帮忙,更无法理解他那个“轻蔑”的微笑。
他没和酒舒结婚以前,我对他的印象大半是“温暖”和“淡然”,只要见到他,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他和酒舒结婚后,虽然不像我在书店见到的那样常常微笑,但也是温文尔雅,对人以礼相待的,从没见他对谁冷过脸色。现在他离婚了,每次见到我,都好像我欠了他什么似的,开我玩笑不说,有时候说的话甚至算得上刻薄了,我实在捉摸不透他的性格。
我只能想,要么就是我根本不了解他,或者只了解一小部分的他,要么就是姐姐说错了,他很爱酒舒,所以离婚后才变得阴晴不定,见到我,就忍不住顺便把气撒在我这个妹妹身上。
不论他现在对我恶劣的态度出自哪个原因,都让我感到无力和沮丧,我也许可以对别人否认,但却无法欺骗自己,经年累月下来,我对他的感情一直没有改变……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我连别人都骗不下去了。
我又想起那个一直被我塞在衣柜角落深处的纸盒子,那里面封存着我曾经对爱情的期望,也封存着我人生中最不光彩的一面……我突然发现,我连正视过去的勇气几乎都快丧失。
这几天,气温突然下降,雨水淅淅沥沥淋漓不断,走到哪里都雾蒙蒙一片。我很讨厌这种阴雨连连的天气,好在这几日不算忙,不用到处走动,除了家就是待在公司里,倒也不太难熬。
我本以为柯梁爱会来找我谈郁临深的事情,但自从那天凌晨的电话后,她再也没有在我面前提过一个字,仿佛那些发生过的事情根本不存在,我不知道当老板的是不是都这么沉得住气,但我能想到,她或许是在给我时间,等着我决定坦然面对一切的那一刻。
下班前,我意外接到妈妈的电话,叫我去她家吃饭,心里又惊又喜。记忆中,妈妈很少给我打电话,每次打来基本都是因为酒舒和我在一起,而她打不通酒舒电话的时候,能在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哪怕称不上亲昵,我也很满足。这一次她会主动打电话给我,我大概知道,她是想从我这里问酒舒的事情,但我依然期待这顿晚餐。
下班时间一到,我迫不及待地拎着包,冲出公司,坐上出租车以后,我的心情就像是在外求学整年未归的孩子,马上就要见到想念我的父母亲那样,既欣喜又忐忑,也许近乡情怯就是这种感受吧。
母亲未和父亲结婚前是一家小卫生所的护士,后来凭着对中医的浓厚兴趣和将近20年的自学钻研,逐渐成为本地中医学领域的佼佼者,几年前受聘到市郊一家久负盛名的中医院,现在是医院里颇受欢迎和病人信任的中医,连挂号费都比其他医生高出一倍。若是像父亲说的那样,母亲看不上他的职业和前途而和他离婚,我也能理解。毕竟这么多年了,爸爸依然是一个普通的数学老师,事业上一直原地踏步,没有任何起色,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想往上发展的想法。
我站在母亲家门口,弹去大衣下摆上的水珠,甩净雨伞上的雨水,确定不会再往下滴水,才叩响那扇深棕色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