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靠近。
祐樘虽然没有转过身,但是一直都注意着身后的动静。他警惕地凝神细听了听,心里迅速地做了分析判断后,不由微微蹙起眉头——从脚步声来看,对方似乎并不会武功。事情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儿。既然如此,切不可鲁莽行事……那么就且看看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吧。思及此,他收回了正蓄势要投射暗器的手。
“不是已经送过了么?为何又来了?而且听声音,”祐樘转首略扫了她一眼,曼声道,“你不是那个负责此事的宫娥。”然而刚说完,他又立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不由仔细打量起她来。
他方才的话和那貌似随意的一眼令得漪乔心里一寒。表面上无波无澜,不温不火,但却于无形中张开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凌厉之势,迫得人心头一震。此时此刻,她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若是哪一天他真的以这样的态度来对待她,她又会怎样?
漪乔敛了敛心神,收回思绪,轻声道:“因为,我想来看你。”这次,她没有掩藏声音。只是刚刚说完,她就发觉眼眶微微发热,声音也有些沙哑。
祐樘正思忖间,听她如此说,不由一愣,旋即前后一联系,很快反应过来,略有些惊讶地脱口道:“乔儿?”
“嗯,是我,”漪乔心里一动,一步步向前走去,“真不容易,终于……”
“你不该来。”他不待她说完,便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之中还带着一丝愠怒。他的话语不再似平日那般温和,而是透着显而易见的责备之意。
其实祐樘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但他在还没理出头绪的时候,居然想也没想,冲口而出这么一句责备的话。
已经走到他面前的漪乔正俯下身子准备放下手里的东西,却陡然被他兜头泼了一通凉水。她手上的动作顿时一滞。缓缓抬头看向他。
昏暗的光线里,是他愈加憔悴不堪的容颜。他的唇色发白,面容更是比纸还要苍白,几乎没有血色,仿佛是一碰就会破碎的水中倒影。他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原本线条柔和的面部轮廓如今变得异常生硬,连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料峭之意。平日里总是一派温和的面容上此时笑意不再,有的只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
漪乔突然感到鼻子泛酸。她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憔悴还是因为他的态度。毕竟,她为他担心了那么久,连日来一直寝食难安的,来的路上还遭人劫持,如今好不容易见他一面,他居然什么也不说就先出口责备。虽然她知道可能真的是自己太任性了,不应该冒险来看他,他这么说多半是为了她好,但心里就是不可遏制地泛上一股委屈。
“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不会逗留太久的,”她虽然此刻心里极其难受,但是也明白现在绝对不是闹情绪的时候,于是只能狠狠咬了咬下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将食盒里的饭菜一碟碟地摆出来,“我给你做了几样小菜,你看看合不合口。还记得庆贺那日的筵席上你说你不喜欢吃油盐重的,所以我就特意做了些清淡的。还有,你这么久没有进食,不要吃得太快,对胃不好……”
祐樘静静地凝视着她,琉璃一般光华溢转的眸子逐渐变得幽深,如同起了漫无边际的漩涡一般,越旋越深,越旋越深,最后宛若深渊似的幽邃无底。
一丝复杂自眸底一掠而过,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哦,我还带了一样东西,”漪乔从包袱里面取出一件紫色的貂裘,“这里寒气重得很,快点披上吧。”说着,她展开那件毛绒丰厚的轻暖华服,细细地为他披到身上。
“乔儿,你的手怎么了?”静默了片刻,他突然出声问道。
漪乔愣了愣,随即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发现他说的原来是她手上的淤青。那是方才那个蒙古人和她争执时留下的,直至现在都还是青紫一片。
她有意识地要把手往身后藏,却不意被他按住了手腕。
她不想再生什么枝节,便试图笑着掩过去:“哎,没事的……”然而她话还没说完,那只受伤的手就被他缓缓地执了起来。
他的动作,轻柔而坚决。
“那个……我……”她觉得有些窘迫,想要把手抽回来,但却怎么也不能够。他的动作看似很轻,可是用力极巧,既能够握牢不让她挣脱,又不会弄疼她。
祐樘甚为温柔小心地抚了抚她的伤处,垂眸沉声问道:“何人所为?”那声音虽然四平八稳,甚至还带着些散淡,但却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漪乔心里一动。不过她并未将自己情绪的变化表现出来,只是挑了挑眉道:“怎么,你要替我报复那人?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这是实话,她确实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只是藉由他的话知道他应该是个蒙古人而已。
“哦?乔儿不认识?”
漪乔顿了顿,而后点点头道:“嗯。”算是不认识吧?不知道祐樘知道了“她”和那个人之前的纠葛会怎样……漪乔心里暗暗嘀咕道。
“无妨,总会知道的。至于报复么,”祐樘唇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我没准儿真的会小心眼一回。”
漪乔怔了怔,正想说什么,却又被他抢先,转移了话题。
“乔儿路上没打好伞么?怎么浑身**的,”说着,他伸手轻抚了抚她尤挂着雨水的发丝,目光中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会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