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就在自己的秋爽斋里看书练字,或者等贾兰去家学了以后,到蓼风轩去跟李纨一道做些针线女红。只是李纨做这些,自然是给儿子贾兰用的,但探春却能做给谁呢?现在宝玉她不敢去亲近了,史太君和王夫人躲着走都来不及,自己的亲娘亲弟也生分了,她做出来东西,无非是自己留着用,或者干脆就是打发时间,随手做些不用过脑子的东西罢了。
好不容易,史湘云的亲事有了眉目,史太君又有理由把她叫来大观园里玩耍了,宝玉总算有了陪他的人,也少闹腾了许多。
史湘云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一来便大说大笑的,先是嚷着要找宝姐姐,跟着又去强拉探春出来玩儿。一转头,不见迎春黛玉和惜春,便好奇道:“怎么二姐姐、林姐姐和四妹妹都不在?”
王夫人面皮一僵,道:“林丫头身体不好,住在隔壁养病。你们自去玩耍,别叫上她了,免得过了病气。”
湘云又道:“那二姐姐和四妹妹呢?也都病了?”
王夫人越发不耐烦道:“那三个丫头总是住在一处,怕是都过了病气了,不能见人。”
湘云犹自问题多多:“前日才听说宁家大哥哥升了官,赦大叔父连摆三日流水宴款客,听说后宅都是二姐姐操持的呢,怎么才几日就病倒了?”
王夫人冷声道:“许是热闹的大发了呗。”这话简直就是说大房作天作地,兴奋过头遭天谴了,幸亏湘云年纪还小,听不明白,不然听见王夫人是这样的人物,早该吓得逃跑了。
史湘云一来,宝玉又心花怒放的开始折腾了,两人聊着聊着,不知怎地,竟提起了前阵子探春提议起诗社的事情,湘云一听就叫道:“你们作诗也不告诉我去,这是存心让我急的了不得了呢。”
宝玉道:“有着些缘故,并没有起成,如今你来了便好了,咱们一起来办,一定能做起来的。”
湘云拍手叫好,拉着探春就问,她是怎样定的主意,要起怎样的诗社。
探春勉强笑道:“不过是我的一个小玩笑罢了。我又不会作诗,起来做什么呢?何况人又不全,二姐姐、四妹妹都回了家,林姐姐也在隔壁养病,宝姐姐也是三日在两日不在的,只有咱们几个人,也玩不起来,就算了吧。”
湘云却一定不依,她比不得荣侯府和大观园里的姑娘们自在,家里又作不得主,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不玩个够本是怎么也不甘心的,因此拉上宝玉,闹着一定要起一个诗社才好。
宝玉也想借机见见黛玉,同时也惦记着最近时常回家的宝钗,便拉着湘云,直接到蘅芜苑去找史太君,两个粉妆玉琢的金童玉女,围着史太君一口一个“老祖宗”的缠磨着,直求得史太君心花怒放,当即大包大揽下来,还说要出银子资助他们的诗社,让他们只管去玩乐。说着,还在宝玉的央求下,当场派人往隔壁荣侯府过去,命令迎春、黛玉、惜春三人明日早饭过后一定要到大观园里来。
当晚,迎春接到了史太君派人送来的帖子,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跟黛玉和惜春道:“虽然说是老太太需要敬着,可这一看就是为了宝玉,又来找我们,怎么这宝玉就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宝贝?非要人人捧着,敬着?”
黛玉冷声哼道:“总说生来带玉是有大造化,可我却是肉眼凡胎,瞧不出这造化在哪里?朝堂百官,文臣武将在他眼里都是国贼禄蠹了,想来人家是不屑入仕的,八成也就是做个fēng_liú才子之类的吧。可惜,他那个文采,比我们也不如,还做得成什么才子?”
惜春歪着头道:“我讨厌作诗,又不会,不想去。他们要是起个画社,我倒是想去玩玩。”大观园里的景致还是很美的,惜春去的次数少,因此也越发稀罕的很。只是她讨厌被逼着陪别人玩儿的感觉,因此只肯自己去游览,却不爱被指名道姓的叫过去。
凤姐儿坐在一边,嗑着瓜子儿笑道:“我竟不明白你们做什么这般不情不愿的。横竖不就是过去园子里逛逛玩玩么,还有人摆酒吃席,为什么不去?”
迎春道:“并不是对老太太有什么怨言,只是不乐意她找我们是为了宝玉罢了。”这个家里,从很久以前就维持着一切以宝玉为中心的制度,然而离开这个制度一年多的迎春已经没法适应了。更别提从来就不喜欢这个制度的惜春,没有迎春陪着,贾家二房她可是一天都不想多呆的,虽然宁国府里也不见得好,但起码没人闹腾到她面前去。再多的腌臜事情,也传不到她的耳朵里。反而是先前荣国府的下人,嘴上没有把门的,什么都敢浑说,倒让她听了不少的乌遭。
凤姐儿咬着瓜子壳儿,“呸儿”一声吐出来,散的满炕桌都是,也不让人收拾,只连桌子一推,全都扔到地上了事:“老太太就是喜欢宝玉,你不服气?你不服气你也衔玉来出生一回?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宝玉整天混在你们女孩儿堆里,被人吹捧着有大造化,其实也不过就念过几本书,比我多认识几个字罢了。做事做人的道理是半点不懂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碍着你们什么了?他成了废物点心王蛋,与你们有何相干?何必为此惹了老太太的不快?那可是位祖宗,还是个老祖宗,超品的诰命,满京城的王妃她哪一个联络不成?就是跟宫里的甄太贵妃,那都是手帕交的。她要真想祸祸你们,只消到外面去叹口气,说个嘴儿,你们这些丫头一个都别想嫁给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