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吃一些。”

孙严武谨慎判断沈寒香的表情,确认她吃不惯膻味重的羊肉,才大快朵颐起来。沈寒香的目光从被她挑起的一点窗帘缝隙里往外看去。

“你在看什么?”孙严武吃饱了,脑袋搁在沈寒香的腿上,空碗和盘子摆在靠近车辕的门边,每天准时会有人收取。

从孙严武的角度看,沈寒香的眼睛似乎在看窗外的天空,天空是苍蓝色的,没有一丝云。

“喂,我说,你在看什么?”孙严武摇晃沈寒香的手臂。

她回过神来,摇摇头,“没看什么。”

“你撒谎。”

“……”

“你在想什么?还是……”孙严武踌躇片刻方道,“你成亲了?你也有个和我一般大的儿子?你在想你的儿子?还是……你在想你丈夫?”

冷不丁一巴掌拍得孙严武“哎哟”一声。

“闭嘴。”沈寒香不悦道。

没见过沈寒香冷脸子的孙严武几乎立刻确定自己猜中了。

“这有什么说不得的……”他低声咕哝,扭捏地揉弄衣服下摆,半晌从喉中挤出一句话来,“大不了你把我当你儿子好了。”

沈寒香哭笑不得,“我哪儿来你这么大的儿子。”

沈寒香一张脸从孙严武认识她的时候就糊得黑乎乎的,孙严武见她抱着自己哄时当娘的样子,娴熟无比,只道她是位母亲,却不知道这只是灵魂里的年龄积攒起来的母性。女人上了年纪都会保护弱小,这种本质不因为躯壳而改变。

“说说你吧。”孙严武板正着一张圆乎乎的脸,这些日子里的饥饿疲劳没有磨去小孩的生气。

“我不想说。”沈寒香闭起眼睛,手指不自觉蜷缩起,一想到孟良清,她的心内就像撕扯开一个巨大的黑洞,风呼呼钻进去,透过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漏到四肢百骸里去了。到底孟良清现在怎么样了,起初她希望他已经搬救兵去了,现在她只希望他还活着。

经历巨大变故的孙严武比一般小孩多了些老成稳重,但无论如何也还是个孩子,屡次得不到答案,也不问了,软趴趴地靠着沈寒香睡去。马车比囚车舒服太多,至少这里没有刀子一般割人脸的风沙。

午后被人从马车上叫出去时,日头正烈,晒得人头晕目眩。沈寒香带着孙严武,孙严武抱着她的腿,警惕而戒备地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

九河戏谑地看了他一眼,抬起下巴,俯看只能到他肩膀的沈寒香,摸着自己生满刀茧的指头。

“你是我的了。”

沈寒香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九河拽了出去,与此同时,两个士兵抓住孙严武的肩膀,要把他推进俘虏堆里。

孙严武大声叫起来,“你放开,放开我娘!”随即一声痛叫,士兵毫不留情将他掼到地上,柔软的腹部被一只脚狠狠踩着。孙严武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望着沈寒香,继而无力地瘫在地上,大口喘息。

“你最好老实点,这些天里你享有的东西,都是我赐给你的。”九河的官话说得很好,但语气压迫,让沈寒香觉得不舒服。

“他是我儿子。”沈寒香看了九河一眼。

他们对视,九河不知道,一个女人也有这样冷厉的眼神,这让他想起草原上护崽的母狼,等他回过神,眼前仍然是个温婉的中原人,但他不确定,如果孙严武被打死了,这女人会不会咬断他的脖子。他当然不怕,他是战无不胜的西戎战神,但一切似乎有趣了起来。

九河摆了摆手,“算了,让他跟着。”

精致的食物,华美的衣裙,美轮美奂的府邸,没想到等待自己和孙严武的是这些。然而沈寒香却依然不太高兴,婢女捧着西戎女子的面巾和长裙,说话生涩但很恭敬,“请夫人沐浴更衣,大王随时可能会过来,看到夫人这样不会高兴。”

“大王?你们的大王是谁?”

婢女们对视一眼,再次催促沈寒香沐浴。

她们都是做不了主的人,这个她知道,如果不先虚与委蛇,就见不到正主。

“行,沐浴,我不喜欢人伺候,你们在外面呆着。”

草草洗了个澡出来,婢女梳开沈寒香纠结的头发,为难地对着镜子里呆坐的人说,“夫人,这样不行,还是我们服侍您再洗一次罢。”

沈寒香摆摆手,横眉冷眼道,“我就是这样子,不用洗了,我们那儿的人喜欢这样。”

婢女们将信将疑,中原人不都是爱干净的么,这个怪人头发上的泥都没洗干净。她们只好头疼地梳开沈寒香的头发,用梳子梳掉发上污渍,抹上香香的头油。

紧接着又看到她的脸上还有土,一个婢女拧来湿布想给她擦擦脸。

沈寒香立刻竖起眉,“这是我们那儿的风俗,第一次正式见陌生男人,都要这样。”

婢女们叽叽咕咕了一阵,却也不得不依从沈寒香,她根本不让她们近身,一副要是靠近就要咬舌自尽的样子。而中原的女人到了西戎自尽的确实不少。

“那请夫人先歇一会,但别睡着了,大王回来会邀夫人共用晚膳。”

那倒霉的婢女还没来得及退出去,沈寒香忽然问了,“我儿子呢?”

婢女疑惑地想了会儿,忽然表情松动,回道:“大王说他不在的时候,带小公子去另一间院子住,大王回来以后,夫人可以向大王请求见小公子。”

门关上一室的刺目阳光,大开的窗户正对着开得灿烂的花朵,没想到西戎也有牡丹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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