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就行,还是你周到。”
管家娘子遂直起身,找个小厮来给马氏带路去厨房,吆喝一嗓子,“姨奶奶过来了,仔细着点,这还有身子的人吶。摔着了你们一个二个都得扫地出府去!”
沈平庆本在京城根下当值的,现跟着工程安家在梦溪县里,也是京城辖下的一个县份,据说是富得流油,外称作金梦溪。
马氏的亲姊妹两朵金花都在知县那儿,嫡出的个大姐,是知县的正房,底下一个幺妹,也是个姨奶奶。
管家娘子约摸三十岁,从前在沈家老宅子,沈平庆到梦溪安家后,才叫过来的。
马氏一面对着热粥吹气,搅动勺子,出来朝管家娘子谢了声,才走出去。
管家娘子板着个脸,返身高声吼着朝厨房里去,“不盯着就偷懒儿,兔崽子们,压岁赏钱想不想拿了?”
沈家过年时候,百八十个红包是有的,给府里的下人们,十三以下的家生子打赏几个铜钱买糖吃,正经能办事的少则一二钱,多则一二两,也算给家里帮衬点儿。
除夕过后的正月里,包的红包又是旁的,红纸上拿金粉涂上福寿等字样。
这活本是雇来个先生就能写,打发一二个红包就是,但沈平庆娶的正妻,书快世家的底子,写一手漂亮的瘦金体,又好写字,但凡家里要写个什么,便是挂的那二十四幅春联,也都是她一笔写就。
马氏取了粥回院子,进屋便叫,“起了啊,喝点肉糜粥,今儿的瓜子果儿都少吃些,大过年的生病,不吉利。”
进了第二道门,马氏一看,沈寒香小小的个身子,坐在妆镜前,自己编头发在。
“还会自己编头了?不用娘给梳?”
镜子里映照出马氏走近的那身靛蓝袄子,半新的,去年做的。
“看娘梳那么多次,怎么也会了。”沈寒香嘴角微翘着。
马氏坐到一旁,略出神地打量她女儿。这女儿三日前骤然一场烧,温度不甚高,却起不来身,总腻在床上。到第二日,身上一忽儿烫得像火炭,一忽儿又如堕冰窖。
叫大夫来瞧,只说是风寒,要好好养着,仔细别吹风。
结果沈平庆今早回来,她还跑出去迎了。沈寒香随她的名字,马氏多次同沈平庆提说是女儿名字起得太寒凉,都七岁上了,还是成天黏在马氏身上。见了生人从不开口,脑袋净往马氏怀里钻,弄得马氏都不太敢带她出去,免得亲眷们传来传去要说她的姐儿不懂事。
说起来倒是沈柳德省心,现十四岁,价成日在学堂里和小子们玩得好,三不五时带个人来串门子,都是有头有脸的少爷们,混是混,但随着他娘的势利劲,三教九流要想搭上沈家少爷,也是从未有过。
“娘。”沈寒香稚气未脱,说起话来软绵绵的,但比从前多带了三分欢喜劲,此刻手里拈着一朵大红绢花,沈平庆出去办差才带的。
马氏坐过去,替她簪上,摸着女儿的头发,马氏微笑道,“你懂事来,这倒是头一回自己要簪花。”
沈寒香刚出生那会儿,沈平庆才赴京,家里底子薄得连个长子都只能喂点薄粥。发迹也都是督工里滤下来的油水。这孩子生下来就成日里犯困,起初马氏只道是婴孩都是如此,一天睡十个时辰也不见得多怪。
某天抱着沈寒香吃奶,才见她两个眼儿似有点不对,一只灰蒙蒙的,看着茫然又没什么精神,另一只却黑得发光,直像是精光在内。
沈平庆又在外头跑,大房来看过一次,总归是拉着马氏的手说了一晚上家里有多难。
“这姐儿长大了,也不好嫁人,就是小孩的时候,也不好同人玩,怕要遭人欺凌。”
马氏想了一晚上,夜半三更散着头发爬起来,发梢扫在沈寒香脸上,她便咯咯直笑,伸手来抓马氏的头发。
马氏狠心把被子朝她头上蒙,偏小孩红红的小手露在袄子外头,一张一收。
马氏终归是不忍心,泪水在眼中不住打转,后忽长叹一声,把沈寒香抱在怀里好生安慰了会儿,自己也哭。
婴儿却浑然不知,不片刻就睡得香甜。
马氏反复摩挲婴儿紧抓着她手指的小指,光滑的皮肤让她霎时再起不了任何念头,只觉得这么小小软软的一团,任凭长大了什么样,总也不能在这会儿,总也不能由她来。
“爹带回来的,总是个心意,戴着爹看了高兴。”沈寒香的话声惊醒马氏。
“姐儿长大了。”马氏露出欣慰的笑,端过粥碗来喂她,沈寒香自接了去。
“我自己来,娘忙别的去罢,今儿还没去大娘那儿瞧过罢。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也好。”沈寒香说。
“你大娘在写字。”
沈寒香眼睫轻动,勺子碰着碗,她抬头笑笑,“要不娘等我会儿,也想去瞧大娘写字,顺便讨个红包。”
“好。”马氏摸摸她的头。
这是个特殊的日子,七岁除夕,马氏去大房处,沈寒香因为闹肚子,加上从小就不太出屋走动,恹恹躺在床。
结果正月初一,便有人带她去和李家的混世小魔王李珺一块儿耍,李珺摔坏了沈家一件千里马瓷像,推到沈寒香身上。沈寒香一通猛哭,哭得都吐了。那李珺才撇嘴,过来牵表妹的手,满嘴嫌弃地说,“好罢好罢,是我打碎的,以后再不说你是瞎子了,你眼睛比我好使,刚还叫我要小心来着,是我没听见。”
一时间大人都笑了,初一打碎东西本不好,但是知县的儿子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