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香不禁好笑,揉了揉沈柳容的头:“你也剃了头去做和尚算了,照你这算法,不如咱们阖家都改了吃素,个个长得结实,岂不好?”
沈柳容当真认真为难了起来,沈寒香目中黯了点,心想,必是不知道什么人向沈柳容说了家中不比往日。但认真克扣起来,光是从众人嘴里去抠,又抠得出什么金山银山来?
屋里众人都因沈柳容说话童趣天真个个发笑,不过三日间,沈寒香叫个丫头子把做的针线拿出去换几个花用,便在门上听到几个婆子媳妇闲谈。
“老爷一去了,今非昔比,咱们几个是没什么所谓的闲人,就不在这家里伺候,去那家里也多拿不了几个钱。不过要你有门道,又不是这家里买断的契,告诉夫人一声,出去了就是。夫人眼下也比从前好说话,身子似乎一直不妥当,多半打发一两二两的就能出去。”一个婆子揣着手说,另外有个年轻媳妇,像是有些犹豫不决。
沈寒香只听了这一句,便走开,想了又想,决定晚间至沈柳德处向他问一问舅父在京的生意,这会先去给徐氏问安,顺带想细问一件京中的旧事,心里虽然忐忑,却也不得不问了。也是宣德年间的事,才不过数十年,家中再无一个比徐氏更有见识的女人,要是徐氏也不知道,怕就问不出什么来的了。
徐氏一听沈寒香说,便就摇头:“这事偏就她家里想得,我们家里想不得。你只知道白家那个长女在外头打理商铺多有风光,却可知白家的来头?寻常姑娘家比她一个脚趾头都比不得。”
徐氏因沈平庆去后总头痛,系着抹额,衬着她脸皮更是干黄,树皮一般贴着骨头。
“那个白瑛是将门之后,她生在战场上,自小在外奔波,风吹日晒长成的。要是换了闺阁里养出来的女儿去,早吃不住了。你说这个事情,叫你大哥去做,我都觉得不妥,你去就更不妥,绝对不行。你只等你大哥明年进京,家中就有起色。你爹生前最疼你,要有个好歹,来日我去了地下,如何与他交代?”徐氏又觉得胸闷,说了几句话,就叫吃药,便又躺下。
刚睡着没半刻,嘴里就神志不清地开始翻来覆去念叨两个字。
彩杏一听变了脸色,忙推着沈寒香出门,在廊檐底下劝她:“姐儿心焦奴婢都知道,不过上头有你大哥、二姐,还有夫人,还有几位姨娘,彼此扶持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日子熬起来,其实也容易,等二姑娘、三姑娘各自嫁人,大爷的妻子过了门,又是不同。只不过眼下难一些,万万不可行险。”
沈寒香一路口中咀嚼,只觉得徐氏念的那两个字似乎是“念生”,可不知是什么含义,到了晚饭时候还在想。不过又想到白瑛那件事情上,便出门去沈柳容的书房,想找那本记述白瑛之事的书来再看一看。
自沈平庆走后,因打发了许多下人出去,书房门前也拨不出人守着。沈寒香提着盏白灯笼,推开门“吱呀”一声响,这晚上本来就大风,灯笼被吹得悬空乱转。
这时骤然一股风来,竟被吹得跑了,在地上两滚就没了亮。
沈寒香想着屋内有灯烛,待会儿拿着回去就是,且也熟门熟路,断不至于在自家迷路。行至窗下,屋内传出极轻的说话声:“那你明年必要得个功名,做个老爷,才好向老夫人要我过去,不然又是三年。我是盼你早些迎我过门,如今这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也知道,老夫人也说了,等孝期过了,要把我给李珺做妾,你知道我不愿意,就不要来伤我的心,赶紧谋个一官半职才是正经。成日里那些痴呆行径也都收一些,你那些怪门怪道,不知道的都觉得怕人,都改了的才好。”沈蓉妍嗔道,另一男声低声应着,催促她离开。
书房院里一个人都没有,那里头也一片黑,断无半点火星。
只见两道黑乎乎的人影出来,这就走了。沈寒香才进了书房,吹亮火折,将灯烛点起。坐在书案前,怔怔发起呆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更…………
☆、避嫌
沈柳容的字写得秀气,沈寒香略看过一二,就推到一边,将找出的书摊开来翻出白瑛那段。
这白瑛在朝内算一段传奇,当朝天子及太后对女子比旧时多有放松,一来可以出大门,不必时时刻刻拘在家中;二来自白瑛之后,女掌柜女老板渐渐多了些,做生意的有之;三则大抵国库充裕有商人一份力,虽商仍属于下等,却可以参加科举入仕,商贾之女不得嫁入官家的禁令也在七十多年前废除。
白瑛系一位大将军的女儿,生在沙场上,自小在塞外磨砺,据记载生得孔武有力,比男人且无什么不足。她阖家男儿都战死沙场,天子赐白家人大宅三间、明珠千斛,但白瑛说:坐吃山空立地吃陷,不可不图三代之事。因白家没了男丁,又与朝中无甚勾结关系,便招赘一名巨贾为夫。
当时边患刚除,订立通商合约,允许互通有无。不过愿意走边外去的行脚商甚少,一来路途遥远,二来刚开商贸,众人皆有观望。
白瑛生下第一个儿子一年半后,便请了发给商人的通关令出关外买办,以货易货,带回关内,至于富庶之地出卖。她头一回出关,便带了五十人的商队,关外所产狼皮、珊瑚、金银饰物、鹿茸、山珍,带回之后,奇货可居,不过一年间,就都知这一行是个生财捷径,唯独是怕遇上山贼强盗,又或者经不起长途跋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