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栎瞥了一眼,正好对上老人拈着三根迎风拂动的断须,忍笑说道:“这个山门很有意思。”
接着就要一举开进山,刚准备踩油门,被徐重明一声喝止:“不可不可,快停下!”
猛地一刹车,布莱克和文羽皆如离弦之箭一头撞上了车窗,伴随着两人的惨叫声,牌楼缓缓地向后移动。
周栎也顾不上安抚伤员了,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破破烂烂的山门对他们避之不及,他后退停车,牌楼立马一扭一扭恢复到原位,他奇道:“山门居然是会动的,我们怎么进?”
徐重明从后车厢里爬出来,指着四柱三间的牌楼:“三道门,中间是神的路,左侧是人的路,右边是妖的路,车不能过,非得两腿着地迈进去才行。”
“走错门了会怎么样?”周栎直直地迈向了中间的大门,门柱本是死寂的红,一经人靠近,那颜色便活泛起来,像是添了几道新鲜的水彩。
徐重明本想拦住他,一看门柱的反应,只提醒了句:“以前有个刚化形不久的小妖怪,走了神门,不出三秒,天上就来了一道雷,当场将那小孩打回了原形,我可看得清清楚楚,原本艳阳高照的天啊,忽然就翻了脸。”
周栎脸色变了变,后退几步:“这门……这门怎么还搞种族歧视呢?”
徐重明如遇知己,一把拉起他的手:“我也是深有同感啊,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怕它降雷劈了我,你现在肯定见不到它了!”
布莱克问:“为什么见不到了?因为徐爷爷的官很大,可以让人拆掉它吗?”
徐重明笑得洋洋自得:“整个大理寺里,我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重建个山门的权力还是有的。”
文羽思忖了几秒:“如果我从山门上面飞进去呢?”
“有禁制,当初建小昆仑的那批人还能想不到这个?”徐重明几步走进右侧山门,催促道:“快,人走那边,妖来这边,还得赶公交呢。”
三只妖一个接一个过了门,那门好像是一张没有獠牙的巨口,一开一合,小鱼小虾就不见了踪影,站在门外向里看,画了黄白杠的大马路以一定倾角向上延伸,两侧绿意森森,看起来就像任何一座普通的不知名小山。
周栎看着他们都过去了,没有急着走去汇合,而是掏出一盒烟,撕开封条,掀开锡箔纸,打火机在手心出转了个漂亮的圈,喀嗒一声,小火苗点燃了烟头,他拣了块干净的石头坐到路边,静静地观察着沈云檀的动作。
周栎深深地嗅了一口,又缓缓地吐出几圈白烟,一个套一个,看着这些烟圈不急不缓地上升、消散,他开口了:“云檀,怎么不走啊?我胆子小,你先过去,我跟着你。”
其实周栎此刻是非常忐忑不安的,他的猜疑与日俱增,他急切地渴望一个确切的答案,是也好,否也罢,两个人之间怎么总像隔了一层半透明的薄纱呢?
沈云檀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游移不定地看着地面:“我……”
“你一路过来都像个旁观者,看见什么都不觉得奇怪,远的不说,就前几天吧,陈愿那根‘mí_hún烟’,我一不留神中了招,听起来很正常,但这么多年来给老和尚试了各种奇葩药物,整个人对药物的免疫力都不像个人了,怎么可能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退一步说,就算那药实在是厉害极了,我就是干不过,那你又是怎么回事?我是真的不信自己居然比不过一个普通人。”
微风习习,烟雾难能久留,没了熏人的烟草味,一番质疑就赤/裸裸地铺陈在沈云檀的眼前,他眼眶干涩,笔直地站在左侧门前,两条腿像是钉在了地面上,迟迟不肯挪动。
周栎指间夹着的烟还在慢条斯理地吐着白雾,他抽了几口后就没再动过,像是寺庙香炉里供香一样,任它烧尽触及皮r_ou_,没有感觉似的,也不喊疼,也不动,他问道:“你到底是谁?”
沈云檀低头走近了,抬起他的手,将烟头扔进垃圾袋里,一下一下吹着指间发红的地方,周栎也不反抗,歪头看着对方,说谎的时候眼睛会游移不定,而沈云檀此刻的眼神却镇定得如一汪死水。
“云檀啊,我这个人虽然蠢笨,但所幸记忆力出奇得好,比如我一直觉得有段记忆不合常理,需要我指出来吗?”
那是在他们相识不久的时候,在周栎异于常人的激素与脸皮作祟之下,他准备一口气从告白到登门入室,问题就出在这儿了,他从背后抱住沈云檀,在其耳边低语:“按我的秉性,既然都登堂入室了,那就不可能一个人逃命似的跑到大街上,多凄惨,但无论我怎么回想,都想不起那天酒醒后的细节。”
沈云檀讶然,他微微侧身,脸颊擦过身后之人的唇角,周栎抬起他的下巴,他们开始接吻。
山门另一侧,徐重明眼看着一群大鸟飞过,脸色瞬息万变,拽起文羽的领子嚎叫:“他们人呢?怎么还没来?公交都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