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相对于满山的鲜活生灵,我要你一根手指,算不算过分?”
胡云升弯下腰,将手伸向布莱克的脖颈,指甲骤然变得尖利,临空一划,发出利剑出鞘的声音,下一秒,羽毛吊坠应声落到他的手里,布莱克的脖颈处添了一道血痕,他猛一睁眼,大叫:“长老!”
周栎眼睁睁地看着布莱克飞快地起身退后,好像见了鬼一般,胡云升也不难为他,眉目间甚至萦绕了一丝暖意:“孩子,你活到现在,全凭这片羽毛啊,怎么看见那两个人的伤口也没什么反应呢?不应该立刻回家看看吗?”
“酒店里的事是你干的?”周栎问他。
胡云升笑了笑:“不算,起码不是我亲手杀的。”
“伥鬼是你豢养的。”周栎这下确定了,这也是一只虎妖可以老而不死的原因——伥鬼生前是人,这些人将余下的命卖给他,换取了虚假的永生。
名义上是互利,实则为卖身契。胡云升的无数种说服人的方法:你为我工作,然后以鬼魂的形式永存,可伥鬼一旦死去,就是彻底的消亡。
布莱克不停地后退,靠在一面墙壁上,他忽然问了一句:“长老,这里怎么有股焦糊味?”
周栎一怔,他忽然有种感觉,这面墙壁的对面真的是水渍里的画面。
就在这时,地面猛地一震,周栎趔趄了一下,伸手撑着墙站稳,他觉得墙面凹凸不平,凑近一看,墙皮裂开了一条不小的口子,但墙皮是白的,墙皮下面也是白的,如果不是伸手触摸,很难发现这点缝隙。
蛛丝无孔不入,沿着缝隙契入墙皮,随着轻微的爆裂声层层迭起,四周墙壁表层的白色涂料剥落得一干二净,几秒钟后第二层涂料也彻底崩裂,如漫天硬纸片簌簌掉落,最后露出了满墙的壁画。
颜料除了常规色彩,还使用了黄金作为点缀,四面墙壁上的彩绘图画是一个整体,每面墙上画着两扇金箔作框的门,包括他们进来的那扇门,一共八扇,周栎低声道:“点将东南。”
沈云檀简明扼要地说:“没错,八卦阵的中间叫点将台,八扇门分别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我们进来的那扇门是生门,位于正东,西南方是休门,刚好对着胡云升那间屋子,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
第57章 命晷
周栎靠近西南方金箔镶边的门扇,门上画着一个长眼柳叶眉的红衣女人,衣裙层层叠落,发髻上有块类似白玉的环形饰物,沈云檀仰望着这个壁画上的女人,“你还记得她吗?”
“西王母?”周栎轻轻地笑了起来,他活了二十来年,头一回有种天降大任于己的使命感。
本该如此,奇怪的错位感终于消失了,r_ou_身可以腐烂于棺木,昆仑山最后一位山神的灵魂却一直在冥冥中呼唤着他,经常有人将时间比作不停流动的长河,闭上眼睛,河水便开始倒流,隔着几千年的尘埃,他看见了废墟上摇摇欲坠的神殿,广袖长裙的仙人不辞而别,衣衫褴褛的孩子跪在瓦砾之上,那是神的末世。
沈云檀伸手蹭了蹭那块月白色的环形,接着熟练地褪去手指上柔软的血r_ou_,钢筋铁骨似的叩向西王母的双眼,“是她,山海经里说她‘司天之厉及五残’,但这幅画不该出现在这里,有人从远古的山洞里将她完整地带了出来,揭取壁画用的胶是可逆的,经过加热可以再次分离,这种方法通常是用作文物保护,但这些壁画显然不是。”
没等拔出两截白生生的指骨,墙壁骤然开始晃动,石块墙皮纷纷滚落,眼看着整面墙摇摇欲坠,周栎见沈云檀无法躲避,找了个角度护住那人的头部,与此同时,身后一声天崩地裂似的响动,墙彻底塌了。
周栎本已经做好了断几根肋骨的准备,耳边不断传来砖石滚落的声音,略微弯曲的背部却只是被什么东西刮蹭了一下,他惊讶地回头,看见一层白光静静地罩在身上,脚边砸了一根承重的大柱子,地砖应声而碎。
“我去,这是什么厉害玩意?”周栎满脸的难以置信,伸手去触摸那层光晕,起初有点冷,像冰箱里冒出来的寒气,紧接着那种寒气就融进他的手指中,他浑身一震,猛地收回了手指。
沈云檀脸色有点苍白,嘴角却是上弯的:“你以前给我的啊,我可是当作定情信物了。”
尘埃散尽,墙的那边终于现了端倪,预料中的,预料之外的,都聚了头。
不起眼的角落里放了间狗窝,狗窝里钻着的却不是狗,那是只熟悉之极的白毛兔子,屋内点了油灯,映得毛发蓬松温暖。
周栎说:“小兔崽子,敢给我下药,知道你本事大了,现在道歉还来得及。”
油灯边沿的火苗嗖地窜了很高,恍惚间,有种外面的大火烧进来的错觉,兔子从窝里跳了出来,盯着一地狼藉看了半晌,慢慢化作了人形,是个成年人的样子,笑得张扬:“晚啦,我早就活得不耐烦了,老天怕是忘了我这个怪物,也不给我安个命晷。”
“命晷?”说话间,周栎掏出白纸灯笼,那昏暗的烛光逐渐退散,缩成绿豆大小的亮点,像支即将熄灭的冒着红光的火柴头。
沈云檀咳了一声,周栎面无表情地回头:“云檀,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陈愿咯咯地笑:“怎么?看来他还没跟你说过,我告诉你呀,神可以看见自己的命晷,没有被注意到的时候,命晷上的指针是静止不动的,一旦被注意到,等指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