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府里,总有自己照应,如今嫁到那顾家,虽也是有名有姓的旧人家,到底家业倾颓过的,如今女婿前途可期,现今却还寻常。且那一家子大小事体皆要玉儿理会,又有个小姑子,也是身份尴尬,到时候不知要如何操心。她如何能禁受得住!可恨那一个从中作梗,不然两个玉儿成双,亲上做亲的,四角俱全,各处都周全了去。
贾母想到此处,便自怏怏不乐,好在黛玉身子渐次好转,转眼婚期将近,她方收了这一副思量,只将心神俱放在这些上头。有了她全副心神,又有王夫人、凤姐等人齐心筹措,待得到了日子,贾府果是妆点一新,洋洋洒洒满眼皆是金红两色,好不鲜亮。
远近亲戚并往来人家等皆得了招呼,或是念着世交情分,或是想着林家旧情,或是亲戚情面儿,或是念着顾家日后前程,一干人等自是济济一堂,竟比旧日迎春出阁尚要盛大几分。又有黛玉本得了郡君诰命,圣上得知,特特令人赏赐,连着元春也另送了数件添妆之物,搁在齐齐整整满堂的红妆上头,越发显得体面。
待得催妆等事罢了,十里红妆头儿进了顾家,尾儿且在贾家尚未出门。休说那等外头瞧着的,就是里头的贵妇人,心里也不由暗暗惊叹,不免与素日亲近的人等说两句贾家厚道,不曾欺了孤女,又言黛玉形容,又叹又赞,却是配得上这一副嫁妆云云。
陶家的岳夫人原为着贾母之故未曾求得黛玉。本因贾家生恼的,这会儿过来,见着如此情景,她倒也将旧日一些思量放下,只与人叹道:“那林姑娘我也见过的,且与她父母有些故交情分,有心求娶。偏那会儿贾太夫人十分舍不得,也是缘分使然,竟不能求了去。如今她出阁儿,我一则为她欢喜,一则又为我那孩儿叹息,竟没有这样的福分。”
旁人听了,自是劝两句,说着些缘法一类的话。
偏这些都被郑家的唐夫人听了去,她本就瞧着这一副嫁妆,也暗暗为长子可惜了两声,又因婚事已绝,先前因着厌恶生的成见消去了大半,这会儿想起黛玉言语形容,竟生出些悔意来:为了这一桩婚事,自己闹了几回,如今虽面上事事平复了,私下却还有几分波澜,连着老爷他们也有些淡淡起来。现在想来,自己许是真有几分迷了眼,
第一百七十八章三朝回门黛玉盛颜
此间种种,黛玉便知道,也混不理会:这些人,与她何干?就是王夫人,她虽将贾家做娘家一般看待,可便真个贾家女儿,一旦出阁为人媳、为人妇、为人母,便也是两姓旁人了。更何况她!
且这会儿出阁,她正自半是欢喜,半是慌乱,半是期许,半是犹疑,哪里还有心思理论这些个。只顾欢喜这等喜事儿,一应礼数她早就细细理论了数回,又有媒婆等提点照应,大婚妥当顺遂而已。及等入了洞房,又有顾茜在旁陪伴,黛玉心中自然安稳,又思及旧日种种,越发宽心。
待得顾茂入洞房,挑起喜帕,龙凤红烛之下,黛玉微微垂头,脸颊微红,双目含情,休说他早有淑女之思,便无,此时也得欢喜。何况两人早有默契,也有数面之缘,此时温言软语,自是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
两厢投合,翌日起身夫妻两人,自有画眉之乐,泼茶赌书之意。
许夫人、蒋昀并顾茜看在眼中,哪有不欢喜的。
顾茜寻了空档,便笑语盈盈,尽与黛玉道:“阿弥陀佛,我担忧了几月,唯恐你们有甚不合之处,如今瞧着,竟是我想差了。既是有情谊的,自然与旁个不同。只盼着从今往后,你们竟都这么好。”
黛玉原是新婚,这话虽无半点出格的地方,她却也两颊微红,含情啐道:“你万事皆好,只是一样不好——思量太过。有些事儿,哪里是起头儿便能拿准的?自然是一步一步,渐次圆融的。”
“虽是如此,只嫂嫂与哥哥,原都是我至亲至近的,总有关心则乱的时候。”顾茜摇了摇头,口里唤了称呼,又见着黛玉两颊飞红,眼波流转,较之往日更添了三分红尘颜色,不觉促狭道:“只是我究竟是局外人,只说一见钟情,两厢情意,竟不知甚是渐次圆融。想嫂嫂旧日与我一样儿,如今这般,必是领略了个中滋味,方有那一番言语的。”
说着,顾茜微微一笑,眼中揶揄之色,溢于言表。
黛玉看在眼中,不由再啐了一句,粉面却如染了霞色,娇艳欲滴,再不似女儿时的模样儿。顾茜见她十分羞涩,也收了那番言语,只寻了些家中细故与她说道:休说红楼之中黛玉原是世外仙姝,也能说两句管家的话儿。便现今,她已入红尘为顾家妇,这些管家经济之事,越发要经心。不然,顾家仆妇虽比贾家的安生许多,也要闹出事体来。官宦人家的贵妇人,若不能理事齐家,断乎不行。
这等事,黛玉玲珑剔透,自是心中明白,当即便谢道:“旁人纵有心意,也不能似你这般体贴入微的。”顾茜听了,只抿嘴一笑:“我们自小情分,又岂能一概而论?再有,他们也不能如我这般细细理会过了的。这会儿我也就说些旧仆一类的细故,倒还罢了。后头你闲了,我那边儿的家规、账本、条例等俱是要交与你处置。这些个东西,虽有下面的人理会,可我们总也要心中有数,方能不被蒙骗了去。”
这也是应有之义,黛玉默默点头,叹道:“彼时又要劳心劳力,与人争持了,只盼也能如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