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休憩了半日的玉佑樘得到一本册子。

是奉天殿册公公送来的,告知她:“这是废后姜氏同姜尚义的口供。”

玉佑樘遣宫人为他沏了一杯茶,道:“嗯,本宫先瞧瞧。”

册公公忙把册子交到玉佑樘手中,道“姜氏同姜尚义是由皇帝陛下亲审的,口供都在其中,俩人似乎都是心灰意冷,都未怎么问,便全全交代了。”

公公又言:“一本留在刑部,还有一本陛下让老奴特意带给殿下。”

“嗯,孤知晓了,”玉佑樘这般应者,细长白皙的手指掀开那本册子,匆匆览了一遍,啪一下又将封页阖上了。

而后扬睫,眼中一片浓墨,道:“这本册子未被旁人看到吧?“

册公公答:“殿下还请放心,只有圣上与殿下您知晓。”

玉佑樘将册子收入屉中,仔细放好,才立起身子,朝着门口小宦道:“备车,孤要去刑部。”

玉佑樘坐在步辇上,抬车的宫人慢悠悠朝着刑部走。

她倒也不急,一缕清爽的风纠缠着黄叶打在她脸颊,她将叶片取下,捏在指间细细瞅它的纹路。

榈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

节气变幻莫测,人世又何尝不是如此,她略微仰头,闭起眼,回忆着方才那本口供的记录,她先前一直不明白为何姜家要与谢诩勾结谋反,但现下是明白了——

其实她自己也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的缘故。

姜献容为保后位,用她顶替夭折的太子,偷梁换柱送进宫来,但深知她今后年岁愈长,身子也会发育,朝中大臣指不定哪天心血来潮又会逼着她娶妻纳妃,真实身份还能再瞒多久呢,一旦她的真正情况被旁人察觉,后果定是不堪设想。

人一旦开始撒谎,就会开始一个恶性循环,要不停地,永无止境地去圆这个谎,痛苦从此源源不断,也根本没有回头的机会。

而姜家暗里隐瞒这么多年,终日提心吊胆,实在是太想就此斩断这个痛苦的源头。

再者,姜尚义有一个亲生儿子,算是玉佑樘的舅舅,玉佑樘的娘亲从未告诉过她,这位舅舅自小有痴症,现下都四十多了,心性依旧如四岁孩童一般。当日谢诩曾向姜尚义许诺,倘若他复国成功,定会为这位舅舅封个爵位,保姜家后世平安。

姜尚义也到知命之年,老人一生纵横沙场宦海沉浮,到头来也只有独一所求……

但,这又如何,有些人……哪怕是生存在更为困窘的苦难和逆境中,也不会去陷旁人以不义,来达成让自己得利的目的,说到底,这些人还是自私,可耻。

包括他……

谢诩。

思绪点到这个熟稔的名字,戛然而止。

玉佑樘睁开眼,眼波粼粼里,刑部已近在眼前。

她松懈了指间的力度,那一片半黄的叶子脱了禁锢,于半空绕上几圈后,随风而逝。

步辇也在此刻骤停,玉佑樘提袍下车,走进刑部大牢。

尚书一早就接到太子殿下要来刑部审犯的通报,所以整天都等在这里,一见玉佑樘来了,忙恭迎上前,问:“殿下可是要来审问叛贼谢诩的?”

“是,”玉佑樘理平袖端的皱褶,正色道:“带孤去见他。”

=。。=

牢中不见天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潮湿霉味。

外加光线微弱,充斥满窒息而绝望的阴暗。

玉佑樘再见到谢诩的时候,他正坐于审室的桌案后,套了一身囚衣,手腕和脚踝都被上了拷镣,被碗口粗的铁链牵扯着,死死固定在墙上的铁环里。

他发丝凌乱,有些狼狈,但坐姿依旧笔挺,长年累积的那种气度不减分毫。

他平静地直视前方,仿佛不是位于牢狱,而是在高山流水间,青山不厌三杯酒,长日惟消一局棋。

玉佑樘停在门口望了他片刻,才慢慢走进去。

尚书携着几位高大的狱卒半步不离地跟在她后头。

玉佑樘猛然停足,回眸:“我一个人审就行,不必跟进来。”

尚书大人面露难色:“殿下啊,您跟犯人独处,下官很是担心你的安危啊!”

玉佑樘目光从谢诩身上一扫而过,道:“他被锢成那样,动弹不得。你们不必担心,在门外老实候着就行,”她又望向守在谢诩身侧的两名人高马大的狱卒,“你们两个也出去。”

“这……”尚书大人各种为难。

玉佑樘音色愈发严寒:“出去!还要孤再说一遍?”

尚书咯噔一下,苦笑着朝里头两位狱卒招手,示意两人出来,那两人也顺从地出了门。

室内登时空空荡荡,玉佑樘徐徐走到谢诩对面,坐□。

至始至终,谢诩都不曾看她一眼。

玉佑樘扣起桌面瓷壶,斟了一杯茶,递到他跟前,唤他:“谢大人,喝点茶吧。”

谢诩终将目光落到玉佑樘面上,但依旧没动那只茶盏。

玉佑樘有为自己倒了一杯,吹开浮叶,道:“孤今日来,并不主要是为了问审,只是想将你我之间的一些事处理干净。”

谢诩闻言,方才启唇,喉咙里有种许久未曾饮水的干涩:“何事?”

玉佑樘抿了一口,将瓷杯轻搁回原处,陈述着:“我一直清楚地知晓你对我的那份心意。”

谢诩原先沉淀的眼光渐渐浮动明亮了起来,如月升时分的水波。

玉佑樘不再接触他的视线,又轻又慢道:“先前我所言,不懂男女之事,都是假的……”

“实际上,我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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