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还记得,她说出这件事是在初二那年,他们合宿时玩的真心话大冒险。
她那时候已经不是他们的经理,是他给了桃井暗示,又以“桃井一个女孩子可能应付不来”的理由说服了教练。
说到底都是他想见到她的私心。
国三那年凉夏从戏剧社的舞台摔下来,他正在篮球社训练,被人通知后急匆匆地跑了过去,她扭伤了脚,痛得不成样子,靠在他怀里无意识毫无反应的僵着身体,脸色白得吓人,只知道抓着他的手臂,低声喊着他的名字说疼。
但那时她也不至于这样。
不至于这样意识模糊颠三倒四地重复着无意义的断续字句,疼得满头冷汗喊也喊不出来只剩眼泪无意识地往下掉,甚至咬着唇难耐到痛苦地扭曲着蜷缩在担架上。
她明明那么怕疼。
却生生被砸断了腿。
仿佛被长满利刺的荆棘缠绕住心脏,赤司转向窗外吐出一口气,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第二次……”
他明明应该保护她,明明在第一次他就知道自己不该再让她发生这种意外。
骨折。
幸好也只是骨折。
但就算如此,他也仍然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慌,如同十岁那年守在气息渐弱的母亲身旁亲眼看着着生命力的流失,他的人生中再度出现了足以让他失去理智的恐慌焦躁。
如同呼啸着倾泻的污浊之物,让人心生无力的黑暗念头。
……
……
……
凉夏是被痛醒的。
一瞬间涌上的疼痛使得她忍不住闷哼一声,生理性泪水很快溢满眼眶,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蜷缩到一起以求缓解。
床边的人影很快过来按住她,似乎碍于她的身体状况,动作十分受限地小心着,生怕弄疼了她。
这让强行忍住的痛苦在心理上愈发扩大起来。
凉夏伸手抓住对方的袖口,很快将其攥成一团。
“疼……好疼……”
伴随着诉求的话语眼泪亦大颗大颗地砸在对方的手背和手腕,顺着滑落到轻颤的指尖上。
女孩很快就被拥住了。
对方刻意避开了她擦伤的另一只手臂,温柔而完全地将她揽在怀里。
“没事了,我在这里。没事了。”
赤司拍着她的背脊轻声哄着,像是在哄婴儿入睡般柔和耐心。
疼得有些恍惚的凉夏竟险些没能分清,是不是那个温雅亲近的赤司再度回来,只是有人陪伴的情况下往往更加脆弱,她埋头胡乱哭泣着,直到缺氧呛咳起来,抽抽搭搭地被赤司扶着擦眼泪。
“这样下去眼睛和嗓子都受不了的。”
凉夏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角,哭泣会带来热量,她却仍然疼得不停地冒冷汗。眼角的泪水大概是到了一定的量,干涩得不再聚集,眼眶却通红发颤。
赤司再度感受到那阵强烈的窒息感。
翻涌着,叫嚣着,想要冲破什么。
凉夏却突然碰到了他的手。
应该是无意识的,赤司一眼能看到怀里的女孩望着墙壁出神的模样。
但这微小的动作就像蝴蝶效应中那只看似不起眼却作用巨大的蝴蝶,陡然打破了之前的节奏,骤然将那股阴郁驱散。
“现在怎么样了?”
凉夏嘶哑着嗓子突兀问道。
周遭残留的温情顿时一扫而空。
“副校长和年级主任都过来了,你刚刚在昏迷,他们去了七海直纪的病房,下一步应该是联系家长和排查校内。”
赤司有条不紊地叙述着,他握住女孩的手,柔软的,无力的。
“凉夏,监控坏了。”
下一秒,语气轻缓地道出重点。
女孩愕然抬眼望着他。
大约有接近十秒的沉寂,凉夏能清楚地看到赤司眼底的深邃含义,她猛然反握住他的手,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急切地解释述说着:“一定有问题,赤司。那不是建造的问题——”
见赤司没有反应,她又立刻想着一切可能的漏洞:“七海直纪的身份?那个采访企划?又或者那个监控是被人为……”
赤司摸了摸她的头发,目光平静凛冽。
“新闻社的社长与我沟通过,七海直纪确实在一个星期前入部,此次采访也是社长本人下达的指令。监控也是几天前内部损坏,并非人为。”
“也就是说——”
七海直纪本人并没有任何主动的意向和证据。
凉夏睁大眼睛讶然无声地望着赤司,黑亮分明的眼睛里透露出几分迷茫无措来。
赤司正想说下去,病房门被大力推开。
副校长脸色不虞站在门口。
“早川同学,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
“舞台的策划是你们c班出的吧?”
“是。”
“我听说没有组织委员,那么是你策划的吗?”
“……是。”
“那么,搭建时是你提议将柱子摆放到周围的吗?”
“那是因为……”
“我想听结果!”
“……是。”
“最后一个问题,是你在那个时候把七海同学推进去的吗?”
凉夏难以置信地对上副校长的视线,发现那里面全全是审视。
“我没有!”
“那这又是什么!?”
他拿出口袋里的东西狠狠地摔到凉夏面前,似乎非常厌恶这等事件,在这一瞬的声音都大了起来。
那是一封信。
说是一张纸条也行。
凉夏抖着手翻开。
【去死吧,七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