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年的案子季婷并不清楚,说得出来的,也不过是卷宗上看到的几分皮毛。
因此,下意识里,她留给楼夕的话,就多为“当年的案子似乎是由楼法医和小炎的父亲共同接手的”。
她知道楼夕的个性,甚至抓住了这条软肋,企图从中获得一些什么。而之所以这样做,是在某一年清明节的时候,季婷无疑听江平这么说起过,
“当年,要不是楼天明,或许我和小炎都会没命的……可惜,就是因为我的懦弱……他人就……不在了。”
在知道了郁照对楼夕的感情后,季婷就凭借记忆一点一点翻出了当初“黑桃j”的卷宗,同时也发现,当年江平口中的楼天明,正是楼夕的亲生父亲。
被爱冲昏了头脑究竟是什么感觉,或许谁都说不清楚。季婷只记得当时心底有股声音不停地喊着,告诉自己,“让她去,让她去送死。”
是,只要楼夕不在了,郁照又有什么理由拒绝自己。
季婷愣愣地看着电梯里和自己并肩站着的清秀姑娘,猛地被自己脑海里的念头吓了一跳,直到楼夕和自己告了别,才终于在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后袋里的旧材料发出皱响,季婷垂下眼,豆大的汗珠一时间朦胧了视线。
楼夕失踪的消息很快就在专案小组里传了开,除了江炎,有另一个人似乎比他更着急楼夕的行踪,而这个人,正是郁照。
季婷看在眼里,假作漫不经心地冲他说着类似“楼夕怎么说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江炎总是有办法的”的安慰,心里的不详感却愈来愈强。
她本就没有伤害楼夕的意思,事情一出就开始后悔,而如今,除了拖住郁照,季婷也开始希望,自己口中所谓“江炎能毫发无伤救出楼夕”已经成了事实。
确实,江炎是如季婷所想地那样救出楼夕且抓捕了平川,然而却并没有“毫发无伤”,甚至在案子后的整整三、四天里,楼夕就这样昏迷不醒地躺在医院急救室里。
专案组的所有人日以继夜地守在重症监护室前,谁都不敢通知楼夕的家人,而腿部受了伤的江炎也在医生的再三控制下,无法迈出病房半步。
看着众人几近崩溃的模样,季婷曾几度想要说出真相,却每每在看到郁照的一瞬间,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好在楼夕最终还是醒了,江炎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件事却如一根刺般,扎得季婷夜夜不得安宁。
她开始反复无常地作着噩梦,梦的内容却无疑千篇一律:
郁照发现是自己诱导了楼夕的自投罗网,从此恩断义绝。
醒来的时候,无论是晴是雨,季婷总能感觉到眼角酸涩的苦意。
如果得不到也放不下的话,或许逃避才是最好的选择。
楼夕江炎新婚的第二天,季婷不辞而别。
省厅发来通知,说季婷自愿申请调往边疆地区进行援助,即刻启程。
本该是换成独立办公室的今天,郁照愣愣地看着对面桌上空了一片的苍白,忽然心底就有些痛,痛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手里的号码拨了又放,直到下定决心拎起听筒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她早已换了号码。
“头儿。”
手里的听筒还没放下,门口清脆的报告声就将郁照生生拉了回来,他抬起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警卫员手里的白色信封上。
“好像是季法医说留给你的,”年轻的警卫员小心翼翼地说着,放下信要走,却又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地回过头来,“头儿,你和季法医不会是掰了吧?……”
“掰了?”
郁照有些好笑地重复过面前人的话,心底流过的悸动里,竟有些不甘心的恼怒。
季婷的信郁照终究还是没看,他不想知道她说了什么,甚至觉得,只要他看了,就真的破灭了所有的希望。
楼夕和江炎大婚的那一天,郁照才真的看清楚,其实,找一个人相依为命,真的没有那么难。
他在自己画下的圈套里迟疑了很久,直到看到喜宴上季婷喝得满面通红的模样,骨子里的心疼才给了他方向。
可是她就这样走了,连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给他。
还学什么电视剧里搞“写信”,她以为他是什么?
郁照不是没有找过江炎夫妇打探季婷的消息,虽然两人都是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却是怎么都撬不开口。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郁照不再询问旁人,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a市刑侦大队里,他在等她,等一个还没来得及给她的誓言。
而他似乎真的等到了她,不是在a市,而是在某次前往c市协助调查的路上。
她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明媚,烫了卷的长发洋洋洒洒,恰当好处的淡妆更显了几分姿色,而和两年前不同,没了稚嫩的她只剩下风韵和迷人。
郁照有些呆愣地矗在马路中央,直到她终于朝自己走来,直到很近很近,才看到她左手上,牵着的孩子。
是个胖嘟嘟的女孩,一张樱桃小嘴像极了季婷,一双忽闪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郁照,着实是可爱得紧。
她显然也注意到了自己,停下的步子里慢慢是惊愕,然后客套又不失理解地,对他说,“好久不见。”
你不是喜欢我么,季婷,为什么还没有开始,就选择逃跑。
为什么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