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辞。
殿门重新关闭,离沧海看着那个青竹般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知道自己和顾斯文的交集大约仅止于此了,不知为何,竟有种淡淡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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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姜国帝都废墟。
城门坍圮,沉寂千年的废旧宫殿中一如既往地荒凉冷寂,旧时华丽的石材早已被海水腐蚀得不成样子,只留下一地废墟,寂静如同坟墓。
只是多了一个人。
离沧海裹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坐在一段破旧的矮墙上,怀里抱着一坛酒。
不知过了多久,她说道:“我带酒来看你了。”
然后她从斗篷里出手,抚摸着身下的矮墙,有些感慨说道:“可惜你从不喝酒。”
没人应声。
姜夕若早就死了,或者说,完成任务离开了这个世界。
离沧海想着那个飞扬明媚的女子,拍开酒坛往自己嘴里灌酒。即使她是鲛人,也无法做到在海水里喝酒,被烈酒呛了满口,只觉得一股辛辣直冲而上,不住地咳着,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酒香在废墟上飘荡。
和她一样,姜夕若也是这个游戏的玩家之一。
一千年前,崛起的姜国以风卷残云之势扫荡了大陆上的所有势力,建立了庞大的、传说一般帝国,直到如今,那个动荡而热血的时代,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灵心中的传奇。
那是她和姜夕若最满意的作品。
姜国女帝登基的那一天,大陆上的各个势力都派了人前去观礼。观礼的人们向女帝献上自己的忠诚之后,却十分惊讶地发现——另一个传奇人物,灵师,却不见了。
那时离沧海正抱着一坛酒坐在城墙上,等待系统对失败者的处置。
第26章第二十六章·fēng_liú
可惜,直到典礼结束,姜夕若派人找到了她,离沧海也没能等到系统的处理结果。
从此以后,她便再也联系不上游戏系统。
离沧海心里清楚,自从在姜国帝位面前选择退缩之后,她便败得一塌糊涂。系统把她抛弃在荒芜的异世界,便等若是彻底的放弃,是比死还不如的遗忘。
现在想来,离沧海还觉得那实在是一件十分莫名其妙的事。
那时她刚去往大陆不久,还不懂人族的规矩,好几次险些被发现鲛人的身份抓了起来。以离沧海当时的法力,自然不至于轻易被人抓住,却也惊动了不少高手。
某一日,她甩开了身后的追踪者,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落脚。那时正是黄昏,离沧海走在街巷上,正看到一个少年从药铺里走出来,手里提着几包药材,金色的夕阳洒在他脸上,好生fēng_liú俊俏。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少年姓姜,名夕若,而且也不是个少年。
一段时间的接触之后,离沧海便为姜夕若的野心和手腕而震惊。在姜夕若以雷霆手段控制了姜国上下的修行者、逼宫夺位之后,曾与离沧海谈论了很久的天下大势,直到晨曦蒸干了草上的露水。
或许是因为彻夜长谈太过疲惫的缘故,姜夕若紧接着便睡了一整天,吓得姜国大臣们以为他们的新王出了什么事情。
离沧海没有担心姜夕若的安危,却被另一件事折磨得无法安心。
不久之后,她找到姜夕若,提起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姜夕若笑着回答道:“那次啊。我有些很麻烦的事情要找那个药铺的主人,他是个断袖,穿着男装方便一些。”
离沧海于是确认了那个猜测。
姜夕若热衷权势,热衷谋略,热衷各式各样美丽的男子,离沧海由此推断,她一定很想回去。
其实,在离沧海心里,并不觉得现实世界比这个游戏世界要好。
但是她虽然不认同姜夕若的决定,却陪着她一起,看着姜国在乱世中挣扎求存,一步一步从一个蕞尔小国成为了绝世的帝国。
离沧海能看懂姜夕若眼里的狂热——她喜欢,就让她去好了。
直到最后,姜夕若拾阶而上,坐上了这个世界最巅峰的那个位置,而离沧海抱着一坛烈酒坐在城墙上发呆,等着系统对失败者的处置。
然而系统的处置就是没有处置。
又过了近百年,姜夕若向这个世界传授了她们那个世界里的学问和技术,由此姜国成为大陆历史上唯一一个传说级别的国度,而姜夕若本人在后世的人族之中,也被尊称为夕若女神。
这个大陆上最繁荣的时代,终结于姜夕若死后的第三年。
夕若女帝去后,她手下的各方势力谁也不服谁,最终演化成了剧烈的争斗。无数强大的修行者纷纷陨落,姜夕若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先进技术,也在战火之中化为乌有。
那时,有人便想请离沧海出面平定纷争。灵师和姜帝的传奇早已传遍整个大陆,彼时夕若女帝才去不久,还没有人敢非议她和灵师的感情,如果灵师肯出面,夕若女帝手下的各方势力,都会给她这个面子。
可惜离沧海失踪了。
自姜帝驾崩之后,灵师便消失了,许多人不甘心姜国这样乱下去,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寻找灵师,却一无所获。
离沧海坐在姜国帝都废墟的矮墙上,抱起酒坛,又灌了一大口。
她喜欢烈酒,越烈越好,可惜不常喝。
姜夕若离开后,她便开始了长达千年的流浪。她裹着一件黑色的斗篷,一个人看完了这个世界里的所有风景,然后在某一个迷路的夜晚,走进街边的小酒馆里,用一坛二钱银子的劣质烈酒让自己醉死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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