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在下面喊:“世子爷。”
心一探头看了一眼,发现何婉站在城楼上,踮起脚往上面张望,看到他以后,忙道:“世子爷,你果然在这里呢!红叶姐姐好些了,你怎么都没去看看她?易前辈也在到处找你,你快下来吧!”
心一被红叶的名字拽住了注意力,眼睛迷蒙了一下,但很快又有点魂游天外。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一点也不着急又躺了下去,看头上湛蓝的天空,继续放空脑袋。
何婉在下面等了一会儿,不见他下来,便找守城士兵要了个梯子,提着裙角地爬上了楼顶。
听见响动,心一扭头一看,发现何婉手脚笨拙地爬上来了,扒拉着一根柱子不敢松手,神情很是紧张,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一脸不耐烦地问:“你干嘛?”
何婉在又破又陡的楼顶找到个位置,小心翼翼坐了下来,也不管心一的反应,就在他身边守着。
心一懒得理她,翻了个身,盯着面前的酒坛子发愣。
何婉看了看城墙下面的灾民,又往远处望去,入眼一片广阔天地,就是地面和天空一样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透着一股原始的苍茫和混沌感。
“穷。”何婉心想,“连根毛都被吃光了。”
她陪心一坐了一会儿,大约是觉得气氛差不多了,道:“世子爷,你怎么了?一整天没见你,好多人不放心,到处问你在哪儿呢。”
“累了。”心一冷淡的声音响起,“少来烦我。”
心一一直精力满满,帮着谢凌容和卫黎打理河间内外的杂事,事无大小,他都一股脑扛在了肩上。虽然何婉和他接触不多,但官府替百姓做了什么事,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明秤。过去几个月里,只要心一在城里,何婉便能看到他带着侍卫们在各处巡逻,有时候都快半夜了,他还是坚持把每个关口巡视一遍,又经常来隔离区问大夫们缺什么,将一切安排妥当了才回去休息。
心一很年轻,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自从他来了河间,何婉还没见过他像现在这么萎靡的时候。
“世子爷,你跟公主吵架了?”她问。
心一没吭声。
离得近,何婉能感觉他身上围绕着一股极其压抑的气息,忍不住道:“世子爷,你一向率性豁达,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呢?酒不能让你消除烦恼,喝这么多,不过白白伤了身体。”
何婉毕竟是合欢坊的姑娘,轻言细语说话的时候,还是很容易让人听进去的。心一本来不想理她,憋了一会儿,又觉得心里的话不说出来很难受。他十分烦躁地换了个姿势,感觉怎么都不舒服,突然问道:“你说,女人在什么情况下会独自一人到对她图谋不轨的男人家里去?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嗯……”何婉犹豫了一下,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非常奇怪,不禁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心一看了她一眼,忽然想起她的身份,知道问错人了,赶紧挥手道:“算了,我不问你了。”
“你说的是公主殿下吗?”何婉道,“她根本不会看其他男人一眼,不,应该说,不管男人女人,除了世子爷你,天底下再没别人入得了她的眼。”
心一咬牙切齿:“现在有了。”
何婉又笑了:“世子爷,请怒我直言,公主是一个深明大义又冰雪聪明的人,就算她纡尊降贵跟别的男人见了面,那肯定是有苦衷的。再说了,以她的个性,不管干什么都不会让自己吃半点亏。”
“屁!”心一气不打一处来,“她自以为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奸佞小人,但不是所有人都跟她一样!她……我……”有些话说不出口,他胸口堵得慌,一翻身坐了起来,抓过身边的酒坛子,用力扔了出去。
酒坛砸在城墙上,顷刻粉碎,留下一大片酒渍。碎片跌落,下面的人纷纷避让,好好没人伤着。
心一的手在颤抖,又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更加无法压抑内心的怒火。何婉被他吓了一跳,悄悄看了看这个暴跳如雷的少年,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要不你们谈谈吧?”何婉放低了声音,“兴许这里头有什么误会呢?你们各自把话说开,或许会发现这只是一场误会。”
“没什么误会。”心一盯着自己不住发抖的手,哑着嗓子道,“她只是不在乎,不在乎我的感受,不在乎我的一切……”
他说着就沉默了,突然感觉瞬间心如死灰。
何婉正欲开口说着什么,忽听下面传来一个洪钟般的怒吼:“臭小子!你给我滚下来!”
易老头在下面骂骂咧咧,又有士兵们的劝阻和爬梯子的声音。年近古稀的老头子上了梯子,士兵们在下面七嘴八舌地劝,纷纷伸出手护着老人,生怕他有什么闪失。老头气鼓鼓的,就是不听劝,非要往上爬。
一听到这个苍老又有劲的声音,心一和何婉都是一愣,顾不上郁闷了,赶紧趴在楼顶边,冲下面的士兵大喊:“快把他拉下去!”
“臭小子!”易老头作势爬了两步,便被士兵们拉下去了,十分不甘心地指着上面两颗脑袋大吼,“老头找你半天了!你快给我滚下来!”
心一很担心易老头每天这么吼来吼去,说不定什么时候说完话血管就爆了,他不敢怠慢,一手抓住楼顶的飞檐,翻身跳了下去。
“把何姑娘接下来。”他对身边的一个士兵道。
“臭小子!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易老头冲了过来,毫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