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真是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地列罪状,利威尔全部应了下来。这些事情前些日子已经在自己的脑海中滚过很多遍了,他不在乎多一个人来指责。
利威尔瞥见她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他抿了一口红茶,然后微微向前倾身,双手叠起拖着下颚,就这样突然地问道:
“你喜欢他?”
不出所料,她的目光有所动摇。
“我一直当艾伦为家人而已。”
“是吗。”
短暂而微妙的沉默,谁都没有再接着讲下去。直到米卡莎重新对上他的视线,仿佛酝酿好了接下来重要的发言:
“想必您也是查清楚了吧,艾伦以及他身边的所有人。我知道您的势力之大,远非我们这些普通学生所能想象。虽然到头来还是有惊无险,但是我想,想必您已经有所察觉,如果艾伦继续和您呆在一起,他只会继续遭遇那些不黑不白的不幸,所以——”
这些我都知道。
即便如此,被别人这样否决,数落,觉得已经做好心理建设的利威尔还是有些吃味。男人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示意她继续说。她能猜出来她下一句要讲什么,无非是请离他远一些,请让他恢复普通的生活轨迹,请不要在干预他的人生之类的。
“——所以,请您务必保护好他。”
利威尔怔了一下。
米卡莎点了点头,“您是以为我要说请您离他远一点之类的话吗?”
啧。利威尔本以为他应付一个来找他兴师问罪的高中女生已经绰绰有余,可这个丫头比自己想象的要难对付多了。他现在正式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产生了兴趣。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女孩偏过头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下意识地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红围巾。这可不是戴围巾的天气,但这不重要。她接着说,“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梦,或者是别的什么幻觉,我不擅长去寻找这些虚幻的事情的答案,但是……”
“我第一次看到艾伦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而我第一次看到您,利威尔先生,我就知道——”
她把视线移回到他脸上,利威尔听见她平静又严肃的说出下面的话:
“您对他来说很重要。”
超乎一般的,其他人比不上的,至关重要。
当然事后,米卡莎也证实了这一点。她看着他,面容冷峻,强大又高傲的男人。她记得在onehaven的小小病房门口看到的那一幕:正午的光线很明亮,足够让她看清这个人的表情。他坐在病床一侧,向少年前倾着身子,手指停留在他的眉梢。
眼睛是不会说谎的,那时候他的眼睛里,是快要溢出来的温柔。正是因为这样的眼神出现在那个在别人看来一向冷若冰霜的男人眼中,才显得格外令人动容。
他对他很重要,她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用黑色的机车载着他飞速的消失在街角,他换了据说很轻松而且报酬很高的“新工作”,他开始在放学路上津津乐道的想着今晚为他准备什么样的晚餐,他跟阿尔敏讨论着从他那儿借来的精彩的书。这一切跟以前都不一样,跟他们三个好朋友在一起时候的舒心不一样,艾伦的眼中有着谈及其他人时不可能出现的光亮。
利威尔还做了一件别人无法匹敌的事——他们一起生活。艾伦有个并不冷清的屋子可回,而不是继续一个人对着小小的出租屋发呆,有个人可以走进他心里,与他一起生活,从每天清晨的第一句早安开始,到这个夏天的每一个角落,他给他了一种不可代替的安全感。
也许,还有比她所想到的更多的感情。
利威尔沉默了半晌。
“我不能保证。”他这样说道,“或许你真应该说让他离我远一些,事实上我也正考虑如此。”
“十二年了。”
米卡莎打断他的话。
“十二年了,你是第一个让他觉得,有人在等他回家的人。”
利威尔有些动摇的眼神显而易见,米卡莎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让他慢慢消化这句话。然而几秒钟后,利威尔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一个数字反复在脑海中滚动。
……十二年?十二年前,二零零一年,艾伦五岁。
五岁,艾伦在五岁那年冬天与父母失散,失去记忆并被孤儿院收养。
埃尔文的邮件,十二年前的冬天,从德国别城开往柏林的火车。
巧合吗?
“谢谢。”利威尔对她说。
利威尔的确要感谢米卡莎,现在的他又多了一种选择。
利威尔回到家的时候,艾伦已经准备好午餐了。稍微过了吃饭的时间,桌上的菜汤都好好的盖着保温盖。少年趴在餐桌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墙上的挂钟发呆。而当利威尔开门声响起,少年愣了一下,然后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
四目相对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尴尬,但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利威尔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很快移开了视线,继而望了望桌上的午餐。他走到房间脱下外套,然后洗手间响起了零星的水声,最后他回到了餐桌旁,而艾伦还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利威尔好像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揭开一个个保温盖,然后拿起餐具不紧不慢地吃起来。一切好像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但又好像完全不一样。艾伦懊恼道,若想打破气氛僵局,一定要他先说话。但也许,这只是他自作多情的,单方面的僵局而已。
“利威尔先生,我还以为您不回来吃午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