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冤孽前来索帐了么?
周文谨只觉得呼吸都快要不能,双手颤抖着将阿珂外衣急急一扯——那孩子雪白肚脐下果然一抹小小的暗红色疤痕……该死的,竟然果然是她!就藏在他的眼皮底下!
“啊——,鬼啊——”周二爷一声凄厉绵长,惊动了整座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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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周老太太端坐在正中八仙椅上,惯常笑容和蔼的面容上少见的堆满阴云。阮秀云伴着丈夫周文渊默然陪在身侧,双手绞着帕子,面色好生严肃。
听周文谨萋萋诉说道:“那次儿子并非故意去她房中,只是正好路过,见她双目迷离,有奸人穿着戏子的衣裳正在欺负她。儿子见她挣扎得十分可怜,本是好心进去帮她砸晕那奸人,结果、结果见了她的好,却、却舍不得走开……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千想万想也不想到,事儿才完,那外面就传来动静。儿猜度应是他们步家人存心陷害,本要带着她一起离开,她却忽然清醒过来,拿着剪刀要与我同归于尽,我一害怕就先走了……本是寻了马车要将她救走,却不知谁又放了火、把她烧死了……”
口中说着,想到那女人被众人拿奸时紧咬的双唇,还有一双满是仇恨地清冽眸子,忍不住浑身又起了疙瘩。
老太太一言不发的听完,听到这里不由大骂:“救走?莫非你还想与她私奔不成?她那样不干不净的女人,就是我这一把老骨头入土了,她也休想进得了我们周家大门!”
“是是是,儿子当时年少,心思单纯,如今却是知道自己错了……”周文谨自知理亏,只是头如捣蒜,拼命认着错儿。
老太太气了半日,冷静下来,又抬头向大儿子夫妇问道:“当日你二人也在京城,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周文渊惯是只懂得操持生意,哪里知道这些,只是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老太太便拿眼神去瞪阮秀云。
阮秀云被看得尴尬,只得压着嗓子道:“当、当日儿媳正好撞见了,只是顾及周家的颜面,最后便没有去帮她澄清……”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周文渊已经气得咳嗽起来:“蠢妇!你二弟不知lún_lǐ道德,你作为大嫂不教育他便罢,却还这样包庇?咳、咳咳……你们、你们真是……冤孽啊!”
“天煞的……我上辈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呀?竟然嫁给你周老二这么一个祸害——”二夫人林惠茹早已哭过去不知几回,听到这儿又扯着嗓子嘤嘤哭诉起来。
那声音听得老太头疼,眉头紧紧凝成一道川字,旁侧的婆子赶忙递来鼻烟儿给她提神。好一会儿,才听她幽幽吐出一缕白雾,沉沉道:“罢罢,过去的事情再提无用。那孩子既是步家不要的,此刻若然送过去,他们不喜欢,反而还要埋怨咱们多事。他们步家此番进京定然是要做官的,关系都打通了,我们得罪不起。然而那孩子既是从不干净的女人而出,生就是不吉利的,若是留下,将来长大了又如何安排?……”
周大夫人绞着帕子,难怪儿子那般清高的人儿这样轻易就被迷惑,原来那小人天生就是个妖精!她是让丈夫找过周少铭谈话的,只说为着不归好,也不该继续让他对他生出心思,儿子自小端正贤良,自然听话避嫌。然而此刻若然被他知道那小子原就是个女儿之身,日后还如何把他二人分开?
“万万不可!母亲若是留她在府里,铭哥儿岂不白白被祸害了?”周大夫人扬声打断。
阿珂蜷在暗处耳房,听到这里已然将小嘴巴里咬出满腔的血。这是她人生中听到的最为震惊的故事了,比那寺庙里放浪不堪的tōu_huān还要可怖——
原来那故事里头的竟然全都是真的,错了,原来事实比那故事里的更要不堪!那做了坏事的逍遥着,他们害死了她的母亲,此刻又在商议着如何继续把她害死……然而她怎么能这样轻易就死去?
阿珂拼命咬着手上的粗绳,奈何那绳子捆得十分紧,任她如何都咬不断,正焦急着,外头忽传来“嗖嗖”挠墙的声音。她的眼睛豁然一亮,看到大白在暗黑的窗外探进来一颗脑袋。
天不绝我啊……阿珂一颗心顿时都要蹦出了嗓子眼。
……
静谧的卧房里,周家大大小小沉默着。静了许久,老太太终于最后叹出一口长气:“弄哑了,送走吧。对少铭只说她偷了家中的宝贝畏罪走掉了……少铭那孩子心善,如此也好省得他挂念。”
“母亲三思……”
周文渊本要再说话,然而阮秀云却将他双膝摁下。阮秀云说:“如此也好。我们周家自来心善,若是杀了卖了,也实在不是仁慈作为……老二,你去看看她可是醒了,千万莫要被她听去。”
说着,几人便往旁边耳房里走去。
“吱呀”一声推开门。
那屋中却是空空,几束被咬断的绳索,还有半撬开的窗子,地上的人儿却不见了。
……
几日后。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卖酒的扬声吆喝、耍艺的飞刀走石,好生是个热闹。一对布衣师徒一前一后走在人群中,那师傅三十来岁年纪,身上背一把古琴,手中执一柄长笛,长衣翩翩,玉树清风;徒弟不过六七岁年纪,生就一张清秀脸庞,小小年纪举止间便是一股道不出的莞尔清逸。
他走得十分之快,一点儿也不把周围的热闹放在眼里。走了几步,见师傅还未赶上来,便上前去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