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苍茫,人何其小,杀手之职,不过跟那仗着爪牙的猛兽吃羊一般,实在是易如反掌。”
年轻的男子开始正眼看步云鹰:“想不到七巧殿掌门倒还有些见解。那么跑腿,画者和策士呢?”
步云鹰道:“如果说杀手凭藉是后天的蛮力,那么画者仰仗的就是先天的禀赋,眼所见,笔下生,也没有什么难。而策士,的确费心,不过他还不是最难的,”他看了看年轻男子的腿,“你应该是个跑腿,承上启下,联络内外。你一要有武功足以自保;二要轻功非常好,免被人察觉;三要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送信报警,皆是危险之行,半点含糊不得。”
年轻男子终是笑了笑:“你猜的对也不对。对的是我的确是跑腿,错的是你不知道,还有第四点,”他笑容极快的到来,极快的收起,“我们是最聪明的,因为知道的太多,我们得时刻提防着被杀人灭口。这拎着脑袋的活儿,哪是杀手那种莽撞豁命就能办到的?我们跑腿,三十六般本领,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能出的去,能回得来。”
步云鹰有些讶异:“既时刻都有性命之忧,为何还要追随娴静门,以你们的智慧和功夫,悄悄落跑不成问题......”
他还未说完,就被年轻男子喝断:“多说无益,今日既选了上西天的路,你就再回不去,”他手一扬,撒出一把粉末状的东西,“春暖花开,鸟鸣虫醒,对于你七巧殿却是个糟糕的季节。”
步云鹰听得奇怪,刚要细细琢磨,就见年轻男子撒出的粉末没有落地,而是像团烟雾似的,朝他扑来,饶是他紧躲慢闪,也被粉末扫到了衣袂。仔细看去,这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粉末,分明是一种细小的无名虫子,阔口软体,所到之处皆一片焦黑痕迹,和一股酸臭味道,原来虫口唾液可以腐蚀衣物。
步云鹰大惊,这虫子虽小,却不容小觑,衣袂都能腐蚀,不知人的身体能承受多少。急忙拂袖去拍打,却弄巧成拙,连袖子上也沾了不少。只好往树干上去蹭,谁知那虫子执拗,不认树干,光认人,这一下爬的更欢。步云鹰脸色全变,一时情急,无计可施,只好去脱衣服。还没解开外袍,冷不防见那年轻男子走近了几步,右手握拳,不晓得抓了什么。想来必定是在等待他脱下衣物,好将更多虫子丢到他身上去。
无奈,步云鹰只好一手脱衣,一手挥舞玄石刀逼退来者。可这跑腿,正如他自己说的,三十六般本领,轻功,拳脚,无一不是出类拔萃,对付并不擅长武功的七巧殿掌门,犹如逗弄孩童。加上他本不是杀手,不惯一刀毙命,手上又有要命的虫保驾,此时举动便更显轻佻狂妄。步云鹰恨极,却顾不得愤怒,虫在身是内忧,年轻男子技艺卓绝,是外患。内忧外患交加逼迫,欺的他直想长出千手千眼来对付,哪里还有时间宣泄。
年轻男子哈哈大笑。索性摊开掌心,给火烧眉毛的步云鹰看,那里空空如也——他的虫子很厉害,这是真的;他并没有第二把相同的虫,这是假。真真假假间,兵不厌诈,他只是略加了点兵法伎俩,就叫对手应接不暇,狼狈不堪。如果,此刻他再有一张渔网,把步云鹰套在其中,叫他脱身不得,岂不是更加符合门主好热闹的本意?
于是,他真的拿出一张网,金线勾的,将步云鹰结结实实的扣在里面,再无退路。
而他自己,后撤三步,抱肘看戏,看那焦头烂额的步云鹰,如何的c-h-a翅难逃,最后含恨而终。到那时候,他就可以骄傲的禀报门主,娴静门中最难的一行,已经有了最出色的一个。正遐思,猝然听到一声吆喝:“虫儿怕火!”
网中人反应迅速,玄石刀一背,划过背上厚重的硝石,腾起火星连连。金网虽然避火,但步云鹰的衣服却烧着了,连带那些有虫子的没虫子的地方,一并被吞没,火焰直接烧到他的肌肤。迫他裹着渔网,就地翻滚。那之前吆喝的人,更是推了一车灌满水的桶,挨个浇下。待完全扑灭橙色火光,步云鹰已经浑身漆黑,气喘吁吁,眉毛头发全被燎的干干净净,远远的望,会以为是一堆炭。仔细去辨,还好,皮肤被灼伤的并不严重。
吆喝的人,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套棉袍,裹在他身上:“师伯怎样?”
步云鹰艰难的睁开眼,吐出一口黑烟:“胡,胡世?”
来人正是之前随逍遥店等人去少林武当的胡世。步云鹰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推车和空桶,有些糊涂。胡世知他困惑,也想要说明白,但时间不许,只能一言蔽之:“公子知道师伯有难,特命我相助。”
步云鹰当下不再问,咬牙忍痛将衣服一点一点穿起,四下梭巡,早不见那跑腿的踪影:“真不愧.......是跑腿的,算你溜的快。”
胡世道:“师伯快上车,我推着你,咱们赶紧回去。”
步云鹰察觉他十分焦急,心下一凉:“莫非,还有人.......”
胡世快手快脚的把他扶上车,风驰电掣般发足狂奔:“是小师叔!”
步云鹰连痛都顾不得了,急声喝问:“他怎样?!”
“危在旦夕!”胡世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他们恨不得生出双翼,飞回起点,他们恨不得拼上自己的命,去阻止厄运的降临。可是当面对无力倚靠大树,面色惨白,口吐黑血,奄奄一息的亟初禾时,却又心慌意乱,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他居然还能笑话别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