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桌边,清清楚楚看到他踢了宣谋一脚,不由失笑:“张天王别客气,就让我尽一点心意吧。”
宣谋接口:“就是啊,你平常不是总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么?也没少在我这蹭吃蹭喝,怎么对着人家小姑娘就拘谨起来了?”
张大海一窘,端起酒碗就干了一碗,借此掩饰尴尬。
夏小乔的注意力早就转到了宣谋身上。白天他出手时蒙着面,刚刚她进来时还是凭衣服和身形认出来的他,这会儿仔细看他长相,发现此人初看之下不过五官端正,等细细端详时则又觉得他眉骨挺秀、气质不俗,一看就与寻常武人不同。
而且夏小乔端详了他有一会儿了,却始终感觉不到他功力深浅,他也像是根本没察觉夏小乔的衡量一样,自顾自吃菜喝酒,一张嘴就没停过。
其余几人谈兴正浓,由何茂勋又说到了郑王身上,“刘起俊最近没少发英雄帖,有不少好手都被邀去了商都。看起来,他们两边是要决一死战了。”那个叫甘俊的人说了这一番话,终于把夏小乔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两军对垒,找再多江湖人士都没用。”张大海摆摆手,“真正的战阵,都是靠人堆出来的,刘起俊想这些歪门左道,看来是扛不住屈政亮的层层压缩钳制了。”
“谁说没用?如果他是想刺杀屈政亮,乃至小皇帝呢?”杜六和反驳道。
张大海摇头:“要能刺杀,早就刺杀了。屈政亮也不是傻子,他身边高手环卫,至于皇帝就更不用提了,身在大内禁宫之中,哪是那么容易被刺杀的?”
夏小乔不由想起陈义明与傅一平那番背了人的谈话,以及春阳子最终作为使者去见了郑王。难道他们真的打算行刺皇帝?
“不过如果何茂勋真的突然死了,官军趁势攻下颍川城,情势大不一样,没准刘起俊真的会狗急跳墙。”张大海又补充道。
他这人长得五短身材、圆滚滚的,也很不修边幅,头发胡子都乱糟糟的,又是个山匪,说话大咧咧的,怎么看都是一副有勇无谋的样子,可夏小乔听了这么一会儿,已经发觉此人竟然胸有韬略,很有些见识。一个所谓的“天王”已经如此,那位大当家想必更有非同寻常的本事,才能服众。
她坐在旁边又听了一会儿,张大海他们始终在谈郑王与朝廷之间如何如何,却没人提及鲁王,夏小乔忍不住插嘴问:“如果鲁王也站在郑王一边呢?”
“鲁王?那怎么可能?”张大海第一个摇头,“他再怎么说也是侯家子孙。”
“但他跟郑王结盟,尚可做一做皇帝梦,若真的袖手旁观,或者响应朝廷夹攻郑王,就再没可能做皇帝,过后还难免要被清算。”
夏小乔此言一出,堂中众人大都对她刮目相看,杜六和就说:“夏姑娘说的也很有道理。”
梅三娘则问:“方才姑娘说是从鲁地而来,莫非是听见了什么风声?”
夏小乔觉得春阳子的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实话实说:“我听说鲁王派了彭春阳道长去商都。究竟是为什么事,我不晓得,但鲁王与郑王那边关系暧昧,却是肯定的。”
众人听了这话又都一惊,“彭春阳去了商都?”杜六和激动的先嚷出来,“难道是他带人去刺杀屈政亮和小皇帝?”
“不可能!”张大海再次反驳他,“第一,彭春阳这样宗师级的人物,自持身份,绝不可能做杀手做的事;第二,长安那个也不是什么小皇帝,他至少也十八、九岁了!”
杜六和三人异口同声问:“你怎么知道?”
张大海喝了一口酒,才答道:“两年前我去过一次京城,特意打听过。当时有朝臣上表让皇帝立后,皇帝推辞了,说等平定叛乱、铲除逆贼再说。许多官员私底下都认为是屈政亮不许,因为皇帝娶妻就等于成人了,须得亲政。屈政亮把持朝政,不肯轻易放权,自然不愿让皇帝娶妻。”
夏小乔很好奇:“那这位丞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怎么当上丞相,掌控大权的?”
“要说起屈政亮,实在算得上经天纬地的奇才。”张大海一听见有人问,更来了劲头,连说话声口都有点像说书先生了,“当年中原大旱,朝廷赈灾不利,身为御史的屈政亮为民请命,弹劾奸臣贪官,让皇帝下罪己诏,被废帝侯旻打了一顿板子,革职为民。接着流民越闹势越大,后来还把东京给占了,自立为王,并且一路西进,到了潼关才被阻住。”
屈政亮临危受命,被派去潼关督军,他就带着三千潼关守军,愣是把潼关守住了,让刘起俊的人马损失惨重,退回了雒阳。
立了功本来该lùn_gōng行赏,然而他这人一向不讨皇帝喜欢,皇帝身边几个宠臣更是都被他弹劾过,见危机暂时解除,就派了亲信接替,把屈政亮召回了京城,安排了个闲职给他。
刘起俊得知消息卷土重来,差点没把潼关打下来,当时京城里的人全都慌了,不得不把屈政亮再请出来。屈政亮趁着那个时机,推举了很多能臣上位,这些人后来都成了他的心腹,等他稳住潼关,收了民心军心,回去长安就把禁军也搞到了手里,然后以太后的名义废去侯旻帝位,另立新君。
“要我说,他就是取侯氏而代之也没什么,所以哪会管皇帝娶不娶妻。如今郯国最精锐的部队在他手里,六部也多为他亲信掌控,皇帝别说娶个皇后,就是生几个儿子出来,又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