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莹相信杜默知会照顾好傅贞,爽快地应了。她装模作样收拾了一会儿手提包,转头问他,“你喜欢贞姐,对吧?”
“嗯。”杜默知扫了吴莹一眼,几乎没带犹豫。
吴莹属于有胆问,没胆听的人。她早看出来傅贞和杜默知的不同寻常,真从杜默知那里得到印证,她却开始不敢置信。
“你不是为了泡贞姐玩玩的吧?”祸从口出,吴莹没头脑说完,连忙捂住一双嘴。
杜默知脸上没什么波动,摇摇头,“你觉得我是这样随便的人,还是你觉得你贞姐是这样随便的人?”
吴莹被吓唬坏了,只会傻话连连。捂着嘴巴咿咿呀呀了半天,确认杜默知没动过气,这才从房间里逃也似的走了。
吴莹的脚步声消失,杜默知站起来,踱步到傅贞床头,他弯下腰,湿润的嘴唇贴着傅贞的耳廓,温热的呼吸拍打着她的颈侧。
可以醒了。他说。
傅贞没什么反应。杜默知又站了一会儿推门出去。
自动锁将门锁扣上,傅贞的眼睛同时睁开。
呼。像是从水面刚刚浮起,傅贞大口大口呼吸着病毒消毒水味道浓重的空气。
和上次的待遇不同,这回傅贞住的是单人病房。掌握了自己所处的具体生存环境,傅贞又闭着眼睛佯睡。
傅贞不想醒来。
或者说俞皎不想醒来。
又或者说分不清自己是俞皎还是傅贞的这个灵魂不想醒过来。
傅贞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拥有傅贞的身体记忆,同时又清楚地记得俞皎的点滴遭遇。
知道她如何一举成名,在电视业顺顺利利站稳脚跟;知道她如何一见钟情,同演艺明星蒋成坠入情网;知道她如何开拓事业,尝试影视双栖,甚至转型幕后。
最重要,她关于俞皎这个身份的认知其实是残缺的。
因为,她的所知只有顺遂,没有丝毫的不幸。
可若是俞皎从无不幸,她的残念又怎么会存在这一具不属于俞皎的身体?
关于“傅贞”,傅贞倒是一下子想得清清楚楚。过去的一两年走马观花在心里过了一遍。
前年年底她去参加杜默知的见面会,脑门磕坏了,磕得出现了选择性失忆的症状。周文清不得不通知她的家人,为了不影响她的工作,知悉这件事的几个人都当做没发生过。反正她忘掉的无足轻重。而她的恢复状态良好,该记得的都慢慢想起来,似乎忘掉失忆这件事本身没什么不好,那一个多月也就含糊其辞这么混了过来。
很可能,那件事并不像他们认为的无足轻重,“傅贞”就是那时候掉了包。
傅贞怎么想她的演技进步得都是“突飞猛进”,她之前看过俞皎的视频,很早就发现两个人的表演有诸多相似之处。前后再联系一番,不难发现她在两年间改掉了不少的生活习惯。
她似乎正在缓慢地改变成为另一个人。
那她现在算什么?算是夺舍么?
傅贞很苦恼。
如果她确实是俞皎,她头一桩需要头疼的是蒋成。由她碎片似的噩梦推测,可以肯定俞皎的死亡并不单纯。
那么,第二就轮到傅贞的父母。她占用了他们女儿的身体,怎么可以进一步侵占傅贞的身份呢?那样,她会觉得自己卑劣。长期与家庭成员们保持疏远的关系,对傅贞而言,竟变成一桩幸事。
傅贞的位置尴尬极了。因为这样的尴尬,她都不晓得自己该抱有怎样的情绪。
她缺少明确的自我认知。
所以她不愿意醒。
她不知道睁开眼睛看到杜默知该表现成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女孩,还是一个纵横影坛十余年的成shú_nǚ人。
她需要的可能是一个精神医师。那样比较实用。
但作为意识的拥有者,她既不想成为可能背负冤屈的俞皎,也不想成为为了偶像而莽莽撞撞的“傅贞”。
她可能谁也不是。只是她自己。
局面也正是这样。
无法选择,索性不要选择。
没准她会像今天这番,醍醐灌顶。然后,想起来,她究竟是谁。
门口的脚步声又近了,皮革磨蹭地板的声音仿佛有催眠的魔力。
于是,当杜默知再度走到傅贞面前,他就会发现,她是真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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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贞这一觉睡得难得的香甜。被芳香扑鼻的炖粥给唤醒,又是好事一桩。
吴莹给她递了挤干的热毛巾,傅贞接过来放到桌上,直接掀开被子下床。
她睡多了两腿确实哆嗦,但她真不体虚。
傅贞荡着两条睡衣裤管,踩着拖鞋,头发乱糟糟,一绺呆毛正在迎风飘扬。然后她突然留意到这病房里还有一位占地面积挺大的男性朋友,偏偏她眼大如斗,就是瞎了把这位给忽略了。
傅贞想想她还没理清她的面子归属权是谁,丢了也就丢了,动作停了一瞬,拿了医院送的牙刷缸就进卫生间整理仪容去了。
即便在卫生间,那股米粥的香味还是飘到傅贞的鼻间。她花了十分钟焕然一新地出来,饿狼扑食似的把那一保温杯的粥给捧在手上。
保温盒的花纹她眼熟,就是傅贞自己家里的。傅贞再一想,就该想到,她躺着的医院恰好就是陈云流实习的那家。
“叔叔阿姨说,下午会过来。”陈云流含笑看着傅贞用粥,而他一句话,把傅贞的胃口打消得差不多。对现在的傅贞来说,那哪里是父母,根本就是债主。而这个债,她是没法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