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生回头瞧了一眼,也未发现甚么异常,只得尴尬道,“小祖宗,恕小人愚钝,实是听不懂您老人家在说什么啊……”
这边沈秋合见那二人去了,便向小沙弥道,“此人甚么来头?”
小沙弥道,“羽翎府锦城府使,林卫。”
沈秋合“哦”了一声,此人虽然出身羽府,然而总算也不是甚么了不起的人物,得罪了这父子俩应该……还好。
那沙弥却不理会她那曲里拐弯的心思,只道,“小姐今日请回吧,既已让林大人瞧见,小僧和师父也都脱不了干系,明日再来佛前拈香吧。”
沈秋合回到府内时犹自愤愤,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与羽府一个头领口舌几句,觉空方丈竟震怒至此,非但将她主仆三人立时赶了出来,连那小沙弥师徒俩也被罚去倒夜香……
她越想越是晦气,回到家中还来不及向亲老子吹点儿后堂风顺便上点儿林卫的烂药,却被自家亲娘叫了去,本来一肚子气愤,却在听明白亲娘的意思时,喜出望外,“您是说……谢都督今日到锦城?”
沈夫人笑道,“那还能有假的?你看这府里上上下下忙的,扫屋子这等事,你几曾见你老子管过?如今竟守在那儿看人扫灰,也是稀奇。”
沈秋合心念急转,一时间想了十七八个理由出来,却还未待开口,便听亲娘善解人意道,“你赶紧去寻些时鲜衣裳,备了好头面,晚上打扮了,我与你阿爹招待贵客时,寻个理由出来打个照面……为娘与你说,这等机会千载难逢,你爹万幸是此处父母官,若换了在建康,上门去递帖子也未必能见人家一面。”
沈秋合心道果然还是亲娘靠谱,沈府五位小姐,若不是亲娘坐镇,这等美事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头上……面上却作忸怩状,小声道,“阿娘这是做什么?人家谢都督久有婚约,放着那未婚妻就在咱们锦城,您叫女儿去与人作妾室不成?”
沈夫人摆手道,“那甚么婚约作不得数。谢都督何等人物,那一位小姐既如此不给谢都督颜面,怎可能再做夫妻?而且……”她说到此时,压低了嗓子,极小声道,“此事阿娘说与你,万不可说出去。”
沈秋合忙凑了过去,便听亲娘以气声道,“那一位顾小姐,在锦城已然养了一个私生儿子啦……”她一听明白只觉全身都震了一下,脱口便问,“谁的?”
沈夫人只摇了摇头。
沈秋合结巴道,“这……这……这谢都督又该如何是好?”
沈夫人哼了一声,“人家毕竟是当今陛下的亲甥女儿,还能如何是好?我猜谢都督此番前来,必是为解除婚约来的……”她说着又重重点头,“那位贵小姐的事咱们管不着……你且按为娘说的,晚上好生打扮了来。”
一家子望眼欲穿等到天将黑时,方有从人来报:谢都督到。
沈长青等这一声早已是等得不耐烦,这一闻声便弹簧似地跳了起来,上下整了一轮衣衫,向沈夫人道,“随我往府外迎一迎。”
夫妇二人匆匆迎出去,立在府门上等了足足一顿饭工夫,才见街口来了一顶八人抬的乌木轿子,镶金缀锦的,一摇一摆过来。
沈长青一提衣摆,往轿门处打了个躬,大声报名道,“下官!蜀郡郡守!沈长青!宣和十三年进士!见过都督!”
轿内那人应了一声,“宣和十三年……却是个有意思的年份。”
沈长青大喜过望,抖肝搜肺想了半日宣和十三年有甚么别致——却也想不出……也罢,这些都不重要,都督大人说这一年有意思,那就必然有意思,如今自己中进士这一年既是个有意思的年份,那自己必然要被都督大人另眼相看一番,此番升发有望啊升发有望……忙卯足了劲儿拍马屁道,“圣上勤政爱民,宣和十三年时风调雨顺,岁好年康,确然是个有意思的年份。”
一只雪白的手格开轿帘,接着便见一人俯身下轿,立在沈长青面前。
沈长青只见眼前这一位黑袍金冠,一张脸莹白如玉,心中暗自赞叹,久闻谢都督面貌姣好犹如女子,如今一见——果然传闻半分不错。他只觉此人容色夺目,只瞧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仍作了躬身行礼状。
谢都督道,“宣和十三年苏湖两州蝗灾几乎绝收,陛下开军粮赈灾方渡此劫难,沈郡守竟说风调雨顺,沈郡守对岁好年康这四个字,怕是有些误会……”
沈长青唬得一个怔愣,心中委屈道不是您老人家说“有意思”么?却不敢分辩,一边擦汗,一边仍旧腆了脸拍马屁,“都督大人好记性,连早年年景都记得一分不错,下官委实佩服,佩服得紧……”
他也不敢沿着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张罗着走在前方引路,边走边道,“府里备了薄酒与都督接风,都督随我来。”
谢都督跟在他身后,与沈夫人照面时颔首致意。
沈夫人一瞧此人品貌,比传闻中还要胜过八分,不知怎的便觉自己那小算盘多半要落空,然而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也只得豁出去办了再说。
一行人入了内室,将将饮了两盅酒,便从内室出来一位盛妆美人,手内擎了一柄玉壶,挨个入席斟酒。
沈长青定睛一瞧,这不是自己那五女儿吗?自家不晓事的蠢货老婆竟在席上搞这么一出,顿时汗出如浆,却也不敢吱声,自家老婆不住朝他使眼色也只作没看见,静等沈秋容斟了酒滚回去了事。
谁料沈秋容斟到谢都督面前时,那不晓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