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喜欢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叫的清脆又轻盈。
程江非一大早上来看宋子言的时候,就看见蜷缩在走廊长椅上睡着了的唐瑶,她眼角还带着泪,大概是哭过。
程江非挑着眉看着,摇了摇头,没有过去打扰她,推了门走进去,就看见宋子言瞪着眼看着天花板,“怎么了是,生病把魂儿都生没了?”
宋子言转了转眼珠,没说话。
程江非把保温盒放在桌子上,旋开,饭菜都拿出来,让他吃饭。
程江非坐在边儿上看着,看着宋子言虚弱地折起身,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啧啧感叹,“你也有今天!”
宋子言没好气地瞥他一眼,“闭嘴吧!”
程江非耸耸肩,撇撇嘴,忽然又用脑袋点了点门外的方向,“你把人赶出去的?”
宋子言没明白,“嗯?”了声。
“没事!”程江非看着他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嘟囔了句,“想着你也没那么变态!”
唐瑶并没有睡很深,很快就醒过来了。
走廊里开始变得热闹,打碎了那份沉寂,唐瑶觉得自己该走了。她像个黑夜里的小鬼,这世界的明亮和温暖都和她无关,天亮了,她就该退场了。
想当年丢钱难过,半夜砸宋子言的窗户,站在楼下的草地上,理直气壮地叫他下来陪她说话的勇气,再也没有了。
她开始觉得自己是他的困扰,是他琅琅大道上的一颗碍眼石头。
曾以为爱不需要说出口,彼此明白就够了,可是直到现在才发现,两个人还没能对彼此说一句,“我爱你!”所以连“你还爱我吗”也无法问出口。
林嘉怡说,他放不下她,她有那么一瞬间想知道真相,可有些事,知道了又怎样,他若不想要她,她知道又怎样。
唐瑶一路往电梯的方向走,与宋子言的妈妈擦肩的时候,并没有认出她来。
直到声音从后面传来,“唐瑶?”
唐瑶扭过头,看见费姨的脸,大概有八年没见了,美人迟暮,眼角眉梢都是岁月的痕迹,不仔细看,她几乎认不出来。
她正了正身子,叫了声,“费姨!”
她内心是愧疚的,承蒙宋叔叔和费姨的照顾,她和母亲才能安然的度过那段艰难的岁月,很多次遇到困难,都是宋家帮她们。
只是后来费姨和宋叔离婚,闹的互不往来,唐瑶就和费姨没什么联系了,毕竟母亲和宋叔的关系更好些。
费敏打量了唐瑶一眼,许多年没见了,长得越来越像她母亲了,越发显得温良无害,她就是被唐锦慧那股子温良无害的样子骗了的。
“来看子言?”费敏挂着笑,那笑却没什么温度,暗藏的疏离让唐瑶觉得心里凉嗖嗖的。
她放在心口的人不多,可是一个个的,似乎都离她很远了。
泪意渐渐涌上来,眼眶发热,她摇了摇头,“没,我只是正好路过。”她从来都是个过客。
费敏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轻轻笑了,“跟我进来吧!去看看子言,他生病了。”
她的声音还是温柔的,和当年一模一样,唐瑶却觉得有些不同了,可究竟是哪里不同,她又说不出来。
程江非还没走,看见宋母的时候,起身叫了声,“阿姨您来了!”然后就看见跟在后头的唐瑶,愣了下,“唐瑶也来了?”
宋子言原本闭着眼,困乏极了,听到母亲来了也没睁开眼,这下却突然睁开了,目光直挺挺地射过去,脑海里绕过刚刚程江非的话,“你把人赶出去的?”然后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放在被子里的手掌渐渐收紧,攥着被单,牙关紧紧的咬着,快要咬碎了。
笨蛋!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么笨!
“你认识唐瑶?”费敏问程江非。
他回答说,“我医院的医生,前几天刚招来的。”
“这样。”费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刚好碰见唐瑶,带她来看看你,你看你搞成什么样子,一点也不让妈省心!”费敏看着病床上自己的儿子,心疼得不行,他从小宝贝到大的儿子,却为了个野孩子搞成这样,她怎么可能放手不管。
费敏走了过去,唐瑶还僵立在原地,目光和宋子言撞在一起,她看清楚了那里面的冷漠,却没看清楚暗藏的汹涌,于是只觉得心痛。
“妈,生病又不是光荣的事,干嘛带旁人过来,诚心笑话我吗?”宋子言收回目光,皱着眉对费敏说,他看着母亲的眼睛,恐惧一点点漫上心头,他还记得昨天母亲打电话过来时的歇斯底里,“她一回来你魂儿就丢了是不是?妈养你这么大,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你信不信我让她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子言,你答应过妈什么,别忘了!”
他那个时候疼到浑身冒冷汗,可他没觉得有多受不了,可是母亲那一句话,却让他浑身发凉。
他几乎是用吼的,“你别动她,我自己处理!我说过的话,不会忘!”
他害怕母亲的手段,害怕一个不留神母亲就把刀子捅在唐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