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恼怒层叠涌动,她冲上去,双手同向推倒了花瓶,撞落在地,发出碎裂的清脆,震耳欲聋的响声,伴随着鲜花和液体的四分五裂,哗啦一声,连带着床头柜周边的所有东西,全部都砸落在地。
她双手扶在床头柜上,全身发颤,双腿根本就站不稳,隐颤的双腿渐渐有温热的液体沿着内侧滑落,她讷讷地低下头,粘黄的半透明液体大量涌出她的身体,染湿了她的衣裙。
就像五年前,她从铁栅栏上摔下来的时候,羊水破裂的感觉。
她摔坐在病床上,脸上是灰暗的白,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夜,再也得不到光明。
景岩一步一步走过来,半蹲在她的身前,强压着内心的悲伤,直直地看着她:“我们好好送走她,不好吗?”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眼底,凉得可怕。
前一秒,她还在兴高采烈地给肚子里的宝宝买衣服;后一秒,她却不得不去相信肚子里的孩子已经……
她不能接受,她不能!
“我要陪着她。”
五年前,她亲手送走了only;五年后,她愿意一尸两命。
“可是我不愿意。”景岩攥住沫冉的手,贴在脸颊边,“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她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了一瞬的动容,却勾了勾唇,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没我的那五年,你过得不是很好吗?”
“没有你,我怎么会过得好?”
离开你之后的每一天,接下来的每一年他都没能过好没有她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日夜夜地深熬着在漫长的时光里等待和折磨。
“啊岩,我好累。”沫冉摸了摸腹部,浅浅闭了闭眼:“我真的好累,我想去找only和爸妈了,这个世界真的让我过得好辛苦……”
“如果你死了,你连看她一眼的机会都不会有!”
景岩抿了抿唇,不可抗拒的坚持穿透了沫冉的固执。
沫冉浑身一僵,忽然睁开了眼。
身下的床褥已经湿了大半,接下来沿着大腿根流出的液体是浅浅的鲜红色,伴随着腹部逐渐抽疼的僵持,传来难以忍耐的刺痛。
她忽然抓紧了景岩的手掌,眼眶微润:“啊岩,陪着我。”
“好。”景岩反手握住她,眼底染了几分温柔和心疼,他吻了吻她的手背,将她打横抱起,亲手抱着她送进了手术室。
……
“医生,不用给我注射麻药。”
所有术前准备工作已经就位,景岩穿着无菌防护服握着沫冉的手站在一边,她的指尖冰冷,仿佛在零下的水温里足足泡过一夜。
景岩皱了皱眉,正要说话,沫冉却偏过头看向他,眼底是浓郁的哀求。
最后,还是没有注射麻药。
扩宫器准备就位,沫冉伸开双腿,闭上眼,清颤的睫毛随着冰冷的仪器刺穿她的身体,眉心发拧。
她抓住景岩的那只手,指甲深深陷入他的手背,被划出五个半月牙的白色印记,他却仿若未觉。他看着她死死抓住衣角,脸上是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滑落。
她疼得浑身发颤,却一声不吭。
冷血的仪器刺入她的身体,慢慢地增加的疼痛在麻痹她的神经,随之带来得是更加冰冷彻骨的刺痛,在她的身体内部将她的骨血一点一点刮取干净。
仿佛有一把刀,正摩擦着她的皮肤表面,一寸一寸削下她的皮肉,取皮抽筋,扒皮拆骨。
似乎,她都能听见仪器在身体里将她的孩子剪成碎片时,孩子的隐隐啼哭。
她觉得好疼,疼得整个人好像都没有办法呼吸了。
这一刻,她恨不得彻底死在手术台上。
因为现在的她,根本是生不如死。
眼角的泪一颗一颗划落,每一颗眼泪交织着无数的悲痛和悲哀,每一颗都像是天上坠下的冰雹,砸在他的心底,一下又一下,重如烙铁,狠如无情。
低低的啜泣声渐渐扩大,最后演变成声嘶力竭地哀嚎声。
医生和护士不敢说话。
因为他们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手术本身的疼痛,还是因为难以忍受的失子之痛。
可是他懂,他能听见她哭声里的悲恸。
她的哭声,那么凄凉,那么绝望,像是用一柄发钝又生锈的匕首在一次又一次地刮擦着她的人生,他听得心口钝痛,却无能为力。
他伸手揽住她的脑袋,手掌捂住她的双眼,温热的掌心还能感受她颤抖的长睫在眨动,咸涩的泪水沾湿了手心。
那样血肉模糊的抽离,对她来说,太过残忍。
一次,两次,三次……
她哭得喘不上气,因为剧烈的疼痛,她浑身的衣衫已经全部被汗水沾湿了,眼泪源源不断地朝外流,他的掌心也是一片湿得一塌糊涂。
猖獗的眼泪伴随着仪器的搅拌,仿若连带着她身体里最后的温暖也彻底被绞碎。
交杂着冰冷的四肢和模糊的血肉,一点一点拽离她的身体。
“啊——”
最后一次的刮擦,她痛得惨叫一声。
彻底力竭地躺倒在手术床上,她双手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她颤抖着推开他的手,发白的唇微微一动:“让我看看她。”
景岩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她,可是仅仅轻描淡扫的一眼,就足以看得痛彻心肺。
四五个月的孩子已经成型。
猩红色的手术盘里,还能看见破碎的肢体。
那双柔软又蜷缩在一起的小手,可爱又心疼的小脚丫……
他别过脸,继续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