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宁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她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任何人。即便那天出事的不是周森、罗零一,换作任何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吴放也会选择那么做。
他是警察、是人民公仆,为百姓付出生命,他死得其所。
在送别吴放的最后一刻,在场的所有警察都敬了礼。黎宁撑了很久,还是没有撑住,跪倒在吴放的墓碑前,哭了很久。
许多年之后,黎宁依然无法释怀。她知道这个结果无法避免,既然已经发生,就要努力接受,可每次看见他们的婚纱照,她还是会偷偷地躲在房间里哭泣;每次儿子问起爸爸为什么过年也不回家,她对儿子撒谎时,心都在滴血……
她想,也许等儿子长大了,可以承受这个结果了,她将这个秘密说出来之后,才能真正地释怀吧。
……
周森的生活慢慢步入了正轨。刑警队长的工作非常繁忙,在繁忙之余,他也需要安排一下回到父母身边的事。
十年了,父母一直都当他死了,他也从来没有给他们打过一个电话、写过一封信。他应该庆幸自己还有一个兄长,虽然在感情方面不那么专一,但对父母却十分孝顺,新娶的媳妇也对公公婆婆很好。
其实仔细想想,他们怎么会对父母不好呢?烈士家庭,老人家都有自己的退休金,安分守己、温顺和蔼,不给孩子添麻烦,他们想坏也坏不起来吧?
他们都没想到,那位他们都以为离世多年的烈士还会有回来的一天,而且,还带着一个已经怀孕的女孩子。
时隔多年,周森依然清晰地记得家的地址。他和罗零一一起走进老旧的小区,他身上的警察制服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老房子里住的大多是老人,对他依稀有些印象,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毕竟已经十年了,老街坊也不敢认他,当时他的葬礼他们都参加过,要是真认了他,岂不是承认自己见了鬼?
“我们是不是先打个电话说一下比较好? ”罗零一有些犹豫, “万一伯父伯母不能接受……”
周森始终微微蹙着眉,没反驳她的建议,低低沉沉地说: “我已经托人打过招呼了。”
他托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兄长的前妻、罗零一曾经的老板,王雨。
恰逢过元旦,王雨回家的时候,前夫周钰和新婚妻子都在。王雨和他们打了个照面,倒也不算尴尬。已经过了几年,即便曾经怨恨过,如今也淡薄了。如果一直怀恨在心,只能说明她还是放不下对方,还是爱着他。
“你来了?”
周钰倒是不曾问“你怎么来了” ,他们虽然离婚了,没有了爱情,却还有亲情,他的父母仍然是她的父母 几年来,逢年过节,他们总要见几面,她也一直称呼他的父母为爸妈。
“嗯,爸妈都在吧? ”王雨提着东西走进去。两个老人正在忙活着午饭前婆婆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已是满头白发。
“小雨来了?快坐下吧、饭菜一会儿就好,你爸正念叨你呢! ”
“知道了妈。”王雨坐下,把东西放到茶几边上。周母瞧见,嗔怪了她几句: “你这孩子,都说了多少回了,来就来了,还拿什么东西? ”
“大过年的,不拿东西怎么行? ”王雨斟酌了一下,拉住周母的手,“妈,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周母不解”随后一脸恍然地乱猜测,“是不是你要再婚了?那太好了!我早就说让你再找一个,之前是阿钰对不起你,妈心里也愧疚……”
周钰闻言皱起了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王雨 他的现任妻子安安从卧室里出来,怀里抱着孩子,笑着问 ”
王雨淡淡地否认: “不是。妈,你别乱猜了,不是这件事。”
周母不明白了”
王雨说: “你把爸爸也叫出来吧,这件事他也得有个心理准备。”
见她这架势,周母开始有点担心。她慌乱地把周父叫了出来,对方同样十分疑惑。
“小雨啊,到底什么事? ”周父问道。
王雨沉吟片刻,道:“您二老最好有个心理准备,一会儿有位故人要来。”
“故人这大元旦的,不在自己家里过节,上我们这里来做什么? ”
王雨叹了口气,道: “这里就是他的家!”
周母瞬间愣住了,半晌才颤抖着问你不要乱说话,妈妈年纪大了,承受不住......”
恰好这时门铃声响起,周钰就站在门口,顺势去开了门,一身警服、英俊潇洒的周森站在外面。时隔十年,他容颜未老,依旧是那副风华正茂的模样,唯一改变的,是他身上那股气质。
从前,他总是意气风发、蔑视一切;而如今,他越发沉稳老练,眼镜后那双好看而熟悉的丹凤眼里,闪着睿智沉稳的光。他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这个男人,是他们最疼爱的小儿子!
周母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门口,手慢慢抬起来,指着周森,不断颤抖着: “你......你.....”
周父也震惊极了,他快步走到门口,抬手拉住周森的胳膊,眼眶一热,落下泪来: “是热的......是活的!你是......阿森? ”
他话音刚落,周母便号啕大哭起来。王雨马上上前扶住她,站在她身边的安安抱着孩子,十分惊讶地打量着这位传闻中的烈士小叔。
她嫁给周钰这么多年,不知道听他们提起过多少次这个叫周森的小叔。
他们都说他英年早逝,死在了第一线上,没想到竟然还能有再次见到他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