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羿的良驹飞驰在还未苏醒的街道,忽而闻见身后一声熟悉的叫唤,其声温和,缓解了深秋清晨的冷冽。他微勒缰绳,稍稍降了速度回首——果然,是同样驾马赶来的封若书。
封若书还穿着就寝的月白里衣,着装很是仓促,外头罩了一件轻裘,被风吹到半个肩膀挂着,一看便知是临行前管家硬套上去的。
他远远瞧见方羿的背影,狠抽了一记马鞭,追上方羿的速度。
“侯爷可是接到大王的急召?”
方羿颔首,“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既如此,你我快快入宫,大王怕已坐立难安了!”
两匹骏马的速度不相上下,前蹄的跨幅亦十分一致,这是当年方羿在沙场上从敌人手中夺来的,品种名为“凌风”,可日行一千里。悍马难驯,起初这马儿野性十足,方羿一跨上马背它便高扬前蹄,马背几乎与地面垂直,不断跨跳。方羿也不打不罚,从背上跌下来便又随即上去,不伤着自己,也不伤及马儿。约莫一百个回合,那马儿终是累了,认输地打了两个响鼻,认了他这主人。自此上阵杀敌,皆是一人一马并肩作战。
那年,马儿到了交配的年纪,方羿又百般周折替它寻了另一匹凌风,产下两匹马驹后,送了一匹与封若书。
封若书虽一介文生,策马之术却也十分娴熟,往前容王在百官中举行了一出马术赛,他仅次方羿半个马身。
此刻,陷在晨雾里的金碧王宫中,卫临寰正颓坐在龙椅上,手支在身前的桌案上撑着前额,拇指和中指散开分别按摩着两边的太阳穴。
“二位卿家到了。”
他的声音沧桑,带着旧时空的残破感。
太监将二人引进去时,他才从没有边际的沉痛中抬头,眉间的皱纹宛如沟壑,较平日深了许多。
封若书的消息没有方羿的灵通,尚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卫临寰这副模样,心口一陷,“大王,发生了何事?”
卫临寰沉重地呼出一口气,对立在一旁的信官抬了抬手,“你,将北域的情况,再与二位卿家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 主要是交代两个人感情进展和安戈成长历练的,然后......卷标的话,暂定“与子成说”吧~
谢谢“小曦儿”小可爱的地雷~~~
第60章 出征(二)
信官脸上的沙尘还未来得及洗去, 风尘仆仆接到卫临寰的指示, 又堪堪跪了下去, 伏在纤尘不染的金石砖上,将之前的话重复一遍。
他的消息跟霍邦用飞鹰传过来的相差无几,只多了几句战因的说辞。
官面上的话, 便是蛮疆在边境巡逻时不见了一个都护,怀疑是漠阳守城将领所为,去讨要人时双方起了冲突, “不小心”攻了城池,“不小心”,屠了城。
这话没有,尚且还不怎么样, 一说了出来, 便是牵强附会的借口,只像是要搪塞天下六国的冠冕说辞。
封若书眉峰深锁,“当年六国一同缔结《免战文约》,如今蛮疆背信弃义,视先祖条约于无物,实与林间走兽无异。”
卫临寰越听越怒, 倚在龙椅的靠背上鼻孔微张。
“蛮疆王去年来拜访寡人, 还大谈和兴之道,这才过去多久?便大肆挥兵屠我城池, 杀我百姓,寡人要是姑息过去, 如何对得起漠阳死去的五万孤魂?”
封若书比他更冷静些,上前道:“此行断然不能姑息,但大王也莫要冲动行事。”
卫临寰怒竖着眉,“这话怎讲?”
封若书道:“《免战文约》写得清清楚楚,若哪国再举旌旗,荼害民安,余五国必群起而攻之。如今蛮疆大开杀戒,已经犯了文约却无所忌惮,想来,该是吃定旁国不会插手。”
卫临寰正在气头上,额头的红筋突得吓人,“不插手更好,寡人必要好好与蛮疆王算这笔账!”
封若书的眸子转了转,觉得漠阳沦陷的时间快得有些蹊跷,便道:“臣想,恐怕还没这么简单。漠阳易守难攻,且派了两万精兵镇守,不至于一夕之间沦陷且没有消息传出。依臣看,军中恐怕是有奸细,与蛮疆里应外合,暗通苟且。大王若要派兵,攻打也好,固守也罢,必先除此叛国之贼。”
卫临寰沉思了片刻,觉得十分有理,想着他苦心孤诣养出来的军官,竟到头来帮衬外人,残害国人,胸口又生了愤懑。
“若书此言不错,攘外必先安内,寡人马上便下道指令,若找出此人,必将他凌迟处死。”
这时,毕恭毕敬立在一旁的信官见卫临寰很吃劝阻这一招,便想着在天子面前表现一二,也学着封若书出声劝阻:
“大王息怒。依下官看,珩域等国按捺不动,许是由于蛮疆此战出兵不多,亦只攻占了一座城池后再没动静,而且,屠城一事,漠阳城无一活口,没有人证直接证明。就台面上能呈给列国看的这些而言,只勉强算个摩擦。故而,蛮疆此战只是个圈套,就是在等着咱们上当。若大王大举出兵,恐怕会被蛮疆大做文章,彼时倒打一耙,将引战的罪名安到咱们头上,劝说五国合力攻打咱们,便大事不妙了。”
信官的话其实在些道理,蛮疆也确实设了这个激将法的圈套。但他的意思没表述清楚,只说让卫临寰“莫要出兵”,而没说“莫要此刻出兵”,也未说要“如何出兵”。况且,卫临寰又刚表明了态度,亲口说“绝不姑息”,他这时讲出不发兵的话,无疑触怒了龙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