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相对无言。
封闭的空间一时寂静,像罩了一口巨大的钟,沉闷且压迫, 只有火焰燃烧的微弱声。
方羿在牢外徘徊了一会儿, 叹气,又看向安戈, 那人的肩膀居然开始颤抖——这人,居然哭了么?
心里一下子急了。
笨就笨吧!
愚就愚吧!
大不了往后要用脑子的时候都交给他, 小夜叉只用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就好了!
手一下子扒上栏杆,堪堪开口:“小夜叉,你......”
结果,前一刻还缩成一个小馒头的人突然跳了起来,跟破壳而出的小鸡仔一样欢天喜地蹦到方羿面前,眸子闪着星辰问:
“猴哥,我演得好不好?”
啊......嗯?
什......么?
演?
这大起大落的转变,饶是见多识广的方羿也没能及时反应。
“说呀,好不好啊到底?”
安戈眼巴巴瞧着他,仿佛讨要糖果的孩童。
许久许久,方羿才明白他的意思——敢情,这小夜叉一直都将形势看得一清二楚?之前的那些,只是掩人耳目的戏套?
他自责地摇了摇头,暗道自己轻视了人家,还兀自添了许多烦扰。
于是释然一笑,罕见地露出了牙齿,不轻不重地刮了一下安戈的鼻子,宠溺道:“好极了。”
而且还会顺着戏本的方向,自己添了一段。
这场没有落锤的赌约,他没输,反而,赢了双倍。
安戈嘿嘿直乐,手穿过栏杆的空隙环住他的腰,眼巴巴瞧着他,“那你是不是应该亲我一下?”
方羿倒是没有立即答应,反而问:“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安戈两手一摊,“就一开始啊。你是什么人?军师又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因为一张不知道真假的降书你就要打他?肯定有什么小算盘的啦!”
方羿瞧着这蹦跶欢快的人一本正经地分析,眼眸融了柔波,“所以,你就给自己加了一段儿?”
安戈得意忘形地挑眉,“嘿嘿,还不错吧?你都没看出来,就没有人能看出来啦!”
说着说着,他又高高噘起嘴,道:“哎呀不行!你必须亲我一下。难道我忍辱负重这么久,连个亲亲都没有吗?哦?我这么聪明,难道连亲亲都不配得到吗?哦?”
他每说一个“哦?”,就要撅一下嘴,红色的唇撅得高高的,仿佛呼吸的鲤鱼。
方羿揉着他的头发,隔着栏杆环上他的腰,随后蜻蜓点水在头上印了一个吻。
吻很浅,情很深。
尽管亲的不是嘴,安戈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脑袋在他胸口拱了又拱,又嘿嘿嘿的傻笑去了。
那晚,方羿在心里确信,小夜叉果然就是他爱的这个小夜叉,他不傻,只是爱在自己面前撒娇罢了。
他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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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为了让摩耶上当,封若书硬生生受了八十军杖。他身子本就孱弱,这一打,半条命也没了。
霍邦前去探望时,封若书终于从三天三夜的昏迷中睁开眼睛。
“军师,其实不用八十杖,摩耶也不会起疑。”
只要不在战场上,他素来没什么表情,只微微凝眉,一动不动瞧着对方。
封若书趴在病榻上,眉头紧皱,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他发了烧,伤口虽然被军医处理得很好,但八十军杖也委实不在他身子的承受范围之内,落下病根也在所难免。
他从前一晚开始周身发热,方羿遣人偷偷送来好几味良药,到现在虽然退了些,但整个人仍是病恹恹的,眼眶也被身体的热度熏得通红。
“摩耶此人,诡计多端......往前他在断龙崖设计埋伏将军,我们吃了大亏。不这样......万一他看出端倪,我们便......前功尽弃了。”
霍邦心里一抽一抽地疼,“但你有没有想过,中间万一出了岔子,你......”
封若书无力地笑了笑,“不会......我们计划周密,不会有意外。”
霍邦是个只会打仗的仗疯子,只要不跟打仗相关,他的话通通很少,现在封若书又要静养,他的话便更少了。
封若书露在棉被外的指头动了动,道:“霍先锋,你帮我个忙。”
“军师请讲。”
封若书艰难地从枕头下摸出一本册子,这样简单的动作似乎牵扯到后背的伤口,让他额前沁了一层细汗。
“这是我之前写的拓本,小安最近在练字,你帮我把这个给他,别说是我写的,就说是你在街上买了没处放,顺便捎给他的。”
霍邦愣了愣,不是很情愿地接过,“好。”
他拿着拓本没有立即走,在原地站了半晌,又不死心一般,问道:“军师,你,是断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