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命”二字钻进管珮的耳朵,仿佛一盆冷水泼得她首尾皆凉,她堪堪道:
“逃得出去么......民儿多半已遭毒手,我这作娘亲的,逃出去又有何用呢......”
“长姐......”
管珮倚在长廊的红柱上,站了好一会儿,抬手,捋了捋杂乱的头发,抬头看向身侧的摘星殿。
这座殿宇建在高台,是王宫最高的地方,因下头接着百级阶梯,更显巍巍之势。当年,管珮为了争宠,第一次下手戕害嫔妃便是在这里。那妃子姓文,彼时只是个位分不高的“美人”,被管珮冤枉私通侍卫后,不堪受辱,便是从这摘星殿跳下,当即身亡。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如今,竟是轮到她了么?
她从宫女一步一步往上爬,做了风光一世的容王后,机关算尽,谁知最后穷途末路,却又回到了这初识之地。
“文美人,你到底是来向哀家索命来了。”
尽管登基大典未成,她仍是将自称从“本宫”换成了“哀家”。
管珮望着摘星殿檐角反射的刺眼的光,被算计蒙蔽的眼睛清澈了一瞬。她才三十岁,便仿佛看尽了世故,摸透了人心。
安戈解决侍卫赶来时,管珮正将将站上摘星殿的栏杆,管瑶沿着宫道往外爬,企图逃跑,但似乎受了伤,行动迟缓。
管珮见到灰沉沉的宫道中蓦然出现的红衣人,渐渐勾了一抹冷笑,高声喊道:
“安氏,告诉方羿,让他别得意。总有一日,有人会替哀家报仇!”
语罢,纵身从数丈高的殿宇跳下。
安戈飞身去接,却只抓住一片衣角。他回响管珮的这句遗言,暗觉不妙,“有人”究竟是什么人?
于是拿下还在爬行的管瑶,这对姐妹向来一同行事,自然知道各自的老底,于是他问管瑶,王后派人杀的,除了朝廷的那几位侍郎院首,还有何人。
管瑶只颤巍巍答:“还,还有国师。但,但派出去的锦衣卫没有回宫复命......就,就不知生死。”
安戈一怔......不知生死么?
他回头,朝青龙门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觉得乌泱泱的天空被撕了一个洞,火红朝阳落下,分明是喜庆的东西,却独独将那里照得血光滔天。
“果然,能制止杀戮的,只有杀戮本身么......”
管瑶望着宫墙上溅了九尺高的血,突生感慨。
“不过,羿哥哥登基称王的话,也不枉我爱他一场。”
这等欣慰的语态,仿佛她一手为方羿铺好了君王路般。
安戈瞧着她闭着眼睛兀自陶醉的模样,心中很是平静——自己感动自己的这副嘴脸,见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管瑶最后被押进天牢,由刑部侍郎亲自审问,将她与管珮近日的勾当一一交代。
太子篡位的罪行很快传遍王宫,蔓延了整个华泱,所幸永定侯及时赶到,这才避免万里江山落入贼首。
史官笔尖一提,将此事载入史册。
“丁丑年八月,太子卫匡民弑父,管王后弑夫,欲早登大统。幸,永定侯方羿侦破毒计,于青龙门设伏,斩太子,杀王后,除天下贼。”
其实太子已经是太子,只要等些年岁,自然能堂而皇之地继承大统。奈何卫临寰另有了人选,即便方羿没有称王之心,王后等人也会考虑这可能出现的“闪失”,杜绝一切后患。
王权上行走的人,针尖大小的隐患,也会演变成弥天威胁。
这场殊死搏斗的硬仗,终是方羿站到了最后。
永定侯府,蒹葭水榭。
一团火红的锦鲤簇拥着涌到栏杆下边,乐腾腾地争抢鱼食,宛若傍晚天边的火烧云,风一过,云海翻滚。
相较之下,投食之人便没有这么闲散了,他眼神无光,唇角下撇,仿佛喂鱼只是纾解馒头愁思的渠道,并还是无用的渠道。
“小旭,很多事情亲眼见证,亲身经历,那感觉,跟凭空想象还真差挺远的......”
安戈抓了满手的鱼饵,心情很是低落。他今日身上沾了血,晦气,不能冲撞了有身孕的茯苓,便让她自己去房里歇着,不做事了。
即便已经回来四个时辰,沐浴更衣之后又睡了回去,但他根本睡不着,脑中挥之不去的,还是管珮死不瞑目仿佛要爆出来的眼珠。
小旭不会说话,只在一旁安静地帮他扇蚊子。
何况安戈现在心里很乱,需要找个人倾诉,小旭为人低调又贴心,是偌大一座侯府里最合适的人选。
“他们都说,猴哥要登基了,你觉得这消息真么?”
一句话抛出去没有答案,但答案已在他心里。
“我觉得......还挺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甜甜无责任剧场,祝各位小可爱中秋快乐——
安戈捧着一颗火红色的果子,将信将疑地问眼前的江湖术士:
“真的么?吃了这个,男人就能生小孩儿了?”
那术士连连点头,说的有鼻子有眼,“这是自然。这果子是小人从蛮疆极地的悬崖上摘的,三年一开花,三年一结果。小人瞅着那棵树等了十年,才等来两颗。”
“那另一颗呢?”
“另一颗小人已买与了另一个公子,他上个月已经生了,还请小人去吃了满月酒呢!那孩子生得俊极了,浓眉大眼的,长大了断要拢去万千姑娘的芳心。”
安戈将信将疑,警告道:“你没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