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东冷笑道:“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手上加了力道,莫澜感觉到手腕处的钝痛,却好像还是很享受这片刻的肌肤之亲,凑近他道:“其实你是关心我,怕我吃亏吧?”
“你自作多情的毛病也没变。”
“你不喜欢吗?”
她踮起脚,额头到他鼻尖,他微微别开脸把她推开。莫澜揉了揉手腕,把瓶子里倒出来的东西放进嘴里:“别紧张,就是柠檬片而已,很酸很酸,用来提神醒脑,不是药物依赖。”
那种酸酸甜甜的淡淡香气,也是回忆里曾有的味道。
程东蹙着眉:“我看完了王老那本书,原来他十五年前锁骨就骨折过。”他一边说一边留意莫澜的反应,“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了。”
“当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你是因为这样才肯和解?”
“不完全是,不过也差不多。”她含糊其辞,也瞪大了眼睛观察他的表情,“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刚才没提出来?”
“假如谈不拢,我当然会提出来。”不过难得大家达成一致,就没必要再进一步扯破脸了。
他只是不忿,她不会看不出来王家三个子女是为什么纠缠不休,这么不孝的一家门,她竟然也肯为之争取到底。
莫澜嚼着柠檬片,敛起笑容:“我爸妈死的早,我想孝顺他们都没办法孝顺,现在竟然肯帮这种不忠不孝的东西争取利益,你是想说这个吧?其实这个问题我觉得没必要再争论了,我就问一句,假如他们当中一个现在突发急病倒在你脚边,你救还是不救?”
程东沉默了片刻,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莫澜就打断他,自嘲般笑了笑:“你不说我也明白,你肯定会说这不一样,你没得选择,而我可以选择。但实际上真的不一样吗?程东,你应该知道的,我从来就没有选择。”
…
纠纷终于有了不错的结果,两人却还是不欢而散。
唐小优问:“王老能拿到多少赔偿?”
莫澜掰着手指算道:“去掉滞留医院病房两个月的费用,大概还有个两万块钱。医院信誉很好,不会赖账,还送了些药给他,比起上了法庭打赢官司最后还得等强制执行的那些好多了。”
“我是指能到他手里,不会被子女瓜分占用的,能有多少?”
“这就不知道了,毕竟不是所有的故事我们都能看到结局。”
莫澜趴在床上,舒服得忍不住哼唧。熟悉的按摩师问她:“您好久没来了哦,最近很忙吗?要不要试试我们最近刚推出的能量热石疗法?可以排毒养颜,疏通经络的。”
莫澜是来者不拒的,什么都愿意尝试。跟她并排躺着的唐小优来不及阻止,而且闻不惯她新换的精油,问道:“原来的玫瑰用的好好的,干吗换成迷迭香?”
r变成rry,从功效到气味都完全两个样。
莫澜却很享受,背上压着几块温热的矿石,被香氛包围着,懒洋洋地说:“不懂了吧?迷迭香有塑身丰胸的功效,虽然我现在这样已经很好啦,但是再有女人味一点也不嫌多。”
唐小优失笑:“你最近真的有情况啊,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她比莫澜小好几岁,不太能想象她会找个什么样的男人,或者说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配得起她。
“女为悦己者容,但也不完全是为悦己者容。我要参加同学聚会,百年校庆哎,当然要拿出最佳状态了。”
唐小优问:“不是说不去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莫澜一笑:“本来是不想去的,不过前几天遇见个老同学,发现他还是那么有意思,就想着大家那么久没见了,聚一聚说不定会有惊喜。”
“可我都告诉打电话来的人说你不能参加了。”
“没关系,我自己打电话再跟他们联系。”
负责组织聚会的人是当年班里的团支书吴为,莫澜跟他只同班过一年就去了文科班,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太能记得起,以至于看到一个白白胖胖、发际线后移却没剃干净胡茬的中年人形象时差点误以为是当年的班主任。
吴为对她倒是很热情,先是初见大大惊艳了一番,握着她的手就不想松开,然后边引她上楼边说:“做律师很辛苦吧?咱们同学里做律师的人可真不多,你助手说你要出差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
莫澜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敷衍他,到了饭店的二楼目光就在人群中巡睃。聚会的重头戏当然是晚餐,这里今晚被他们这一届包了场,但看来看去都没几张熟悉的面孔。
岁月是把杀猪刀不假,她也根本没把当年那些青涩面孔牢牢印在脑海里。也许因为她也荒唐过青春,也许是十几岁就遭逢人世的不幸让她刻意想要遗忘,她中学阶段的回忆永远是模糊一片,历历在目的情景都只跟一个人有关。
这个人却没来,至少在这三三两两围一起互相说着漂亮话的人群里没有程东的影子。
大概其他人也认不出她是谁了。同学聚会时你会发现能大家最记得的永远是品学兼优的优等生和曾经最让老师头疼的捣蛋鬼,她两种都不是——她顽劣叛逆,在以学习成绩定乾坤的简单世界里却总能保持一个中不溜丢的分数,老师也就不怎么管她;她家庭情况特殊,发生了那场变故之后更是关闭心门,所有的管教和关心一时都近不得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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