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总是愁云惨雾的朱红色天空不同。和地下温室里的人工花草不同。和遭受污染的空气不同。这个地方与记忆中的大地简直是相异的世界。她不相信神。但是若有什么地方能够被称之为乐园,也许就是此处了。
「好美……」
坦率地发出讚叹时,心中也洋溢一股如释重负的轻盈感。
「妳喜欢吗?」
尖锐的声音彷彿因被它所割伤的血肉拥抱住而变得柔和,女子如是说:
「花儿们正缺一个人呢。」
很诱人的讲法。她不禁想像着:将短暂的一生尽数投入在照顾这片花海上,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忘却另一个世界中的烦恼与忧伤,在乾净的空气与大地上生活一辈子,即使孤单一人,肯定也会感到幸福吧。
「大家都在等着某个人的归来哦。」
柔和的声音再度响起,可是却渐渐变得小声。她发觉自己喜欢上了那变化多端的声音。她能从女子的言语中探知对方投入的情感。起初只是模模糊糊,现在已经清楚许多。所以,她知道蕴含在「大家」里头的懦弱,以及对于「某个人」的执着。融入团体之中的情感变得十分薄弱,即使如此也不会改变女子深爱着谁的事实。无庸置疑地,能够被女子所爱的某个人一定很幸运。
她缓缓阖上眼皮,握住轻扣于腰际的那双手。
「真希望我也能待在这儿。」
「妳不嫌弃的话。」
「哎呀……」
女子抽出被温柔抚摸的左手,以单手遮住了她那已然闭上的双眼。香气再度绽放于眼前,和充斥周围的花香美妙地交融。她吸入混后的气味。薰衣草的味道淡了些,血腥味则是稍稍偏重。至于不属于女子体香的气味,则是诡谲地遭到同化。此时,无法理解、彷彿无意义的呢喃小小声地流出,构成了破碎的旋律。
「好好睡一觉吧。」
拙劣地哼着摇篮曲的女子再一次口是心非地轻声唱道:
「醒来以后,有好多事情等着我们做呢。」
她跟着哼了一段旋律之后,带着微笑入睡了。
§
没有满头大汗、也没有气喘吁吁,但我好像已经跑了好一段时间,熟悉的风景几乎看不见。
黑色夜幕笼罩大地,一道道亮起的火光排列成一直线,我则是宛如参加长跑般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高跟鞋的鞋跟无情而快速地敲击着石头道路,喀哒喀哒的声响令我心跳加速。
粉红色礼服的裙襬以令人懊恼的姿态干扰我,却一点也不觉得这身装扮曲折。
犹如害怕着午夜零时的灰姑娘,我从热闹的舞会中滑稽地逃亡。
火光映照下的归途可怕而漫长,狼狈的脚步所踩响的尽是悲伤。
忽然间橘红色火光伴随心中的焦急接连消灭,典雅的高跟鞋变成骯髒的短靴。
粉红色缎带也连同无情崩解的棉线散落枯萎,我在黑暗中重回那孤单的氛围。
漆黑夜幕笼罩身体,失去光亮的沉重感几乎将我压垮,我仍然鞭策自己的双腿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如果在这停下、现在就放弃的话,彷彿会再一次失去珍贵的东西,以及心底那模糊的风景。
§
疲惫的感觉遗留梦里,胆怯的双眼惺忪微启。
清澈的微风淡然拂过,浓郁的花香优雅扑鼻。
突然的情绪暖了脸颊,怀念的泪水缓缓落下。
我倒在红色的花海中哭泣,一旁的她露出冰冷的神情。
碎玻璃般的歌声不再响起,只留下盘踞着脑海的静谧。
忽然间我听见了她的声音,想起一只瘦小的美丽身影。
薰衣草的香气缠绕上血腥,是她所留给我的唯一记忆。
她说她叫「黛芙妮」。
lt;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