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又稳又轻,小孩没有醒,只是迷迷糊糊地知道他回来了似的,拿柔软的脸颊在他胸膛上拱了拱,一双手无意识地攀上他的脖子,搂得紧紧的。
陆锋把季冬桐放回他的房间,让小孩好好的躺在床上。他坐在床边看着沉沉睡着的季冬桐,伸手理了理对方额上散落的黑发。
季冬桐醒来的时候早餐时间早就过了,同样是一夜没睡,等他趿拉着拖着打开门出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坐在沙发上看完了这几天的报纸。
柔软的棉拖鞋踩在厚重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但在他刚刚走到对方身后的时候,陆锋就头也没抬地说了句。
“早饭王妈过来做了,在锅里热着,去吃。”
“知道了——”
季冬桐拖长了声音,不死心地隔着沙发背假装男人没发现他的样子在人肩膀上拍了一下才走进厨房。两年过去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不像之前那么拘谨了,换句话说,现在的季冬桐已经学会了在对方面前掩饰曾经毫无保留的喜欢和紧张。
早饭是j-i蛋面,j-i蛋是糖心的,火候掌握的很好,蛋黄黄澄澄的好像一戳就会溢出来。陆锋不喜欢吃糖心蛋,季冬桐却很喜欢。对口的早餐和睁开眼就能在屋子里看到男人都让人感到愉悦,特别是后者,他压抑了大半夜的心情在吃面条的过程中一路上扬,等一碗面条吃完以后他的心情差不多已经彻底好了起来。
客厅里陆锋在打电话,根据他偶尔的几声回话季冬桐判断出来陆锋大概是和黄眉在谈生意。这两年电器热在莫城不仅没消下去,反而涨势平稳,姓黄的不乐意别人c-h-a足分一杯羹,为此在两年前还曾胆大包天地对陆锋下过手,但这不代表他不愿意卖技术。本来这也不是什么特别高深的东西,别人黑箱也能做出来,关键是市场的垄断。只要陆锋没有争地盘的意思,其他一切好谈。
陆锋打电话的时候并不避着季冬桐,甚至只要季冬桐开口问了,陆锋都会回答他。有时候季冬桐会想,如果他真的是男人的孩子,那对方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了。
可惜他不是。
“谈妥了?”
等到男人把电话挂了,季冬桐适时抵上一杯茶。陆锋接过来,手指在眉心按了按,才嗯了一声。
“把东西买过来做什么?在莫城又不能卖。”
“有个老外,要从国内进口一批电器,合同能签下长期……”
“啊,”季冬桐笑着接了一句,“hina”。
陆锋颔首,着手准备联系老庄盘下一片工厂生产这初批的电器。季冬桐看了男人一会儿,在对方发短信的间隙慢慢问了一句。
“昨晚也在忙这个吗?”
他注意到陆锋的手指停了一停,然后是男人的声音。
“不,去看了个朋友。”
“哪个朋友?”
陆锋的朋友季冬桐确实该都是见过一遍的了,但他问出口后男人却很久都没有回答,久到他几乎后悔问了这个问题,想把它圆过去的时候,才听到陆锋像是含着笑说了一句。
“一个雪花飞舞的小朋友。”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雪花飞舞的小朋友陈冬现在正在医院,他躺在干净的单人病房的病床上,安静地吸着氧气罩里的氧气。房间里的窗户打开了,医院林荫道上栽种的枫树红得厉害。秋日的阳光落进来,照亮了雪白的天花板和墙壁,陈冬窝在病床白色的床单上,好像与世隔绝地处身冬天。
他现在醒着,于是看了看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这件病房里被装了解闷的电视、放衣服的衣柜、给陪护休息的躺椅,这些之类许多的家具用品,只有他的游戏机没有被带过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会儿陆锋就要来看他了。
想到陆锋,陈冬在心里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他很久没有见到陆锋,直到两年前父母都去外省公费学习了,他一个在家的时候突发急x_i,ng哮喘,在这之前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有这个毛病。
那天是晚上,外头的天很黑。他一个人瘫在地板上,胸腔痉挛一样蠕动,他大大张开了嘴,却怎么也无法呼吸。冷汗很快就浸s-hi了身上的衣服,单薄的睡衣紧紧贴在他身上,也许能看见用力过猛而收紧的肋骨。他听着居民楼里热闹的响声,听着他们从热闹一点点轻下去,好像他已经渐渐要脱离这个喧哗的人世,只有门口突兀的传来徘徊的脚步声。
陈冬的弯曲的指节泛出青紫色,手指用力地扣着木制的地板。他无法呼救,不断扇动的鼻翼和张得大大的嘴现在成了没有用的东西,缺氧让他的脑袋眩晕而恍惚,只能迟钝的判断出门外徘徊着的是黑白无常。等他死了,他们就会进来,然后把他能思考的部分带走,爸爸妈妈回来的时候只能看见地上他的身体,一具没什么大用的东西。
这个模糊的意识让他哭了起来,眼泪和口水一起淌下来。过了一会儿,也许是一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在他还没死掉的时候门口传来巨响,大门被重重地破开了。
陆锋在黑色的楼道里走了进来,陈冬有些涣散的双眼看着他几乎手足无措把自己抱起,然后一刻不停地转身朝门外走。他的身后是两个拿着工具的人,漆黑的走道里没有黑白无常。
“嗯?睡醒了吗?”
陈冬动了动手,侧过头,发现陆锋来了,已经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