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平担心的站在楼梯拐角处,他不敢探头去看,怕尚雪臣看到自己之后又情绪不稳,只能躲在这里秉着呼吸去听楼上的动静。有脚步声往楼梯口来,季书平有些紧张的抿了一下唇,然后地板“吱呀”一声响,好像是东西被提起来了。等他听到离去的脚步声时,这才舒出一口气。
只是这气还没舒完,就又听到了“嗵嗵嗵”返回的脚步声。季书平还没来得及反应,医疗箱随着尚雪臣的那一声,“滚开!”从头顶砸落下来。
箱子没有砸到他的头顶,季书平挪一点脚步看着地上被砸散了盖的医疗箱,里面的各种药物,工具纷纷滚落。季书平抬头看了一眼,只看见一双脚飞快的缩了回去。他叹口气,蹲下/身来把滚落四散的东西一一收拾起来转身走了。
尚雪臣坐在地上听着楼梯拐角的动静,等人走了之后才探出点身子往下去看,刚好看到转身时的一个衣角。他伸手抓住了栏杆整个上半身都探出去,人已经走了,身子悬出去的再多,也看不到了。
他收回了身子,抱起了腿,“应该没砸到吧。不,不能关心他。谁都不能关心,我也谁的关心都不要。”他就这样抱腿坐着,埋首在腿间,小声的念叨着。
“草窝里的鸭蛋一个一个裂开了,年轻的小家伙们叽叽喳喳看着壳外的新世界。只剩一个蛋还一直未有动静……”
尚雪臣从腿间抬了头,抓紧了栏杆探出了身子往下去看,就看见季书平坐在台阶上,膝盖上摊开的是他买的那本童话故事书,叫丑小鸭。
“最后这只蛋裂开了,新生的小家伙叫着向外爬。他是又大又丑,鸭妈妈看见了他吓得说他又大又丑,简直不敢相信……”
尚雪臣抓着栏杆探头听着,季书平的声音不急不缓,甚至讲着故事都没有让情感带着语调起伏,只是平和。当他从季书平口里听到“又大又丑”四个字时,竟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季书平听到头顶的笑声,抬头去看,正好对上探头出来的尚雪臣。尚雪臣看他抬头连忙缩回了身,季书平看着匆忙躲回去的人也笑了一声,回头继续读起了手里的这本童话故事书。
“对于他过去所受的不幸和苦恼,他现在感到非常高兴。他现在清楚的认识到幸福和美好正向他招手,许多大天鹅在他周围游泳,花园里跑来的孩子指着他说,看新来了一只漂亮的天鹅。”
尚雪臣抱腿听着,垂头说着,“他不高兴,幸福美好不属于他。”又低头看见自己衣襟上呕吐时沾染上的污秽,“他仍旧丑陋。”
“可你在我心里美好。”季书平这么 回答着他,阁楼里只传来了“骗子”两个字。
季书平坐在台阶上合上了故事书,“我说的是真的。”话音刚落就有东西丢下来,不像之前那样用力砸下来的,只是轻轻抛下来,像是有所顾忌,那沾血的碎片弹了几个台阶就落在了季书平的脚边。
季书平看了看脚边沾血的碎片,小心询问着,“手没事嘛?”
“走开!”话语仍旧强硬。季书平真就起身抱着故事书下楼去了。
尚雪臣听到下楼的声音,又抓着栏杆探头往下看。看到没人的楼梯,突然嗅了下鼻子。他回身坐在地板上,抬头还是看着那架钢琴,“如果是利用,就没必要和我说那么多好听的话。”
阁楼里又安静了下来,尚雪臣久久看着那架钢琴,看头顶天窗投下的光里飞舞的灰尘一点点落在钢琴上,就这么一直看,看到光渐渐稀疏,然后黑色布上,阁楼渐渐被暗笼罩。
时间仍旧在走,可他却有些恍惚,不知道眼下到底是何时,自己到底又该是几岁,仔细一想,好像从前那么多年都是白过,似乎自己就不该出生。天已经很暗了,他也看累闭上了眼,垂下了头。
额头抵住膝盖,胃里空无一物仍旧难受,可他却不再在乎,阁楼里的安静让他觉得平静,他闭着眼伸手在周边摸索着,终于在地上摸索到一块碎碗片。
尚雪臣紧紧抓住了碎碗片,刚好割在他手心,原本已经凝结的伤口又裂开,他抓紧了碎片送到另一只手腕上,碎片尖利的那一端悬在跳动着的脉搏上。
有微小的声音传来,尚雪臣睁了眼,抬头看了看四周以检查不是自己的幻觉。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钢琴在自己面前。可是钢琴盖紧紧合着,琴凳也是空的,没人弹奏。
可声音仍旧还在,尚雪臣站起了声,摇摇晃晃走到钢琴边,伸手摸上了琴盖确定不是钢琴在响。他回头看一眼楼梯,好像是从楼梯下面传来。
尚雪臣抿了抿自己干燥的嘴唇,捏紧了手里的碎片,起了一探究竟的心思。他往楼梯走去,站在了楼梯口,可楼梯拐角没有人。声音从更下面的地方传来,尚雪臣抬脚下了楼,走到楼梯拐角处时,终于看见了,他看见季书平站在门前,他手里响着的是当初自己送他的音乐盒。
季书平抬头看着站在楼梯拐角处掉着眼泪的人,目光向下又看见了他手里紧紧捏着的锋利的碎片。季书平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两步,看站在楼梯拐角处的人没有反应,他这才大胆的跨步上前,踩上两级台阶,站到尚雪臣面前。
尚雪臣低头看了看他手心里响着的八音盒,季书平朝他伸了手,“还记得嘛,你许我的愿望成真,你不能半途而废。”
尚雪臣抬起眼皮看了看面前人,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季书平抬手用手背擦掉他下巴上挂着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