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重病在身,猝然而终,临走前只留了一句话。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王守仁能够折服一众朝廷命官,在于他对道学和心学的彻悟,和过人的人生理解。

他的府邸里门客如川流,恐怕都是争先恐后的想进一步的接触他,多听听老人家的讲学吧。

这种事放在现代,就跟知名大牛去哪个大学开了讲座一样。

别说站着听了,挤到门口都想踮着脚听一耳朵。

玉辇速度不紧不慢,皇上打量着身上圆领方巾的儒生常服,感觉自己像是即将登台唱戏的小生一般。

这古代的衣服再j-i,ng致典雅,自己穿着也总觉得有种coy的迷之违和感。

路还很长,他索x_i,ng掀开帘子,跟并肩行进的陆大人搭话道:“那鹤奴的底子,你查过没?”

陆炳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怔了下,如实道:“见到他的第二天,便查的清清楚楚了。”

“这鹤奴是个机灵x_i,ng子,倒也有趣的很。”虞璁漫不经心道:“黄公公之前说他是个清白人家送进来的,自己又说其实是养子,是怎么一回事?”

他对这孩子的亲近,更多的算是渴求陪伴吧。

宫里太寂寞了。

往来的人很多,但都是他的下属。

在下属面前,他必须绷住气场和威严,保护自己的地位。

如今能聊天谈笑的,除了略有些沉闷的陆大人之外,多了这么个能卖萌能犯蠢的家伙,当真让人轻松许多。

“这虞鹤,”陆大人念到虞璁赐他的名字时,还有些许的不习惯:“原本是个弃婴。”

“他被京北袁家的下人捡了回去,是喂泔水剩食长大的。”

虞璁愣了下,皱眉道:“这也算养子?”

“这不是袁家有意讨好张孚敬,才唤了个小妾把他纳为养子,又仔细教养了一番。”陆炳说到这个的时候,语气略有些沉闷:“虞鹤从小看人眼色长大,动辄被毒打泄愤,连睡觉也无论冬夏,都在墙角门廊里凑合着过日子。”

“听离开袁家的下人说,他十二岁时偷偷看了二少爷的《论语》,被老爷命人倒吊着揍了一顿,后来还是死x_i,ng不改,索x_i,ng拿为数不多的月钱买书看。”

虞璁听到这,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之前还奇怪,这货怎么跟其他人都不一样,能这么自然和自己聊天谈笑。

从小看眼色长大,在夹缝中艰难生存的孩子,往往笑的最没心没肺,看起来比谁都乐观阳光。

鹤奴恐怕是感受得到,自己渴望亲近和温情,才试探着越给越多,算是变相的一种讨好。

宫里宫外的人都尊自己为皇上,疏离有礼而不敢放肆,哪怕对话都不敢直视。

越是这样,虞璁越怀念当初读大学的时候,和舍友们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的日子。

能有朋友陪伴,也是很好很好的事情。

“这些,你以后都假装不知道。”他慢慢开口道:“既然他有了新的名字,有了新的人生,过去那些,都不要再理会了。”

“臣遵旨。”

这头乾清殿里,虞鹤整理完了预约簿,哼着小曲给自己研了墨,正想临个字帖,忽然门外小太监传唤道:“张大人到——”

虞鹤眼神一变,脸色突然苍白了许多。

张孚敬跨步走了进来,皮笑r_ou_不笑的看了他半晌,慢条斯理道:“虞大人——日子过得不错啊。”

虞鹤原以为自己会被送来当任人鱼r_ou_的男宠,没想到能被皇上厚待,过上今天这样的日子。

他也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再以官员的身份见到张璁。

“五品秘书使?这科举都不用考,也算是你给皇上c-h-a屁股的奖励了?”张孚敬根本不顾及其他太监还在场,玩味道:“怎么,床上功夫不错,把皇上伺候开心了?”

虞鹤脸色惨白的看着他,半晌没有吭声。

他知道自己的过去,张孚敬也知道。

“贱狗毕竟是贱狗,被赏了块骨头就以为能挣开绳子了?”张孚敬抬手捉住他的下巴,指甲掐的他皮肤上都落下红印来,冷漠开口道:“若皇上知道,你在袁府不是人人宠爱的公子哥儿,就是个吃潲水长大的下人,他会不会嫌你脏啊?”

虞鹤咬紧了牙,就是不开口回应任何一句话。

“小娼妓嘴巴还挺硬。”张璁松开了他,一脸厌恶的掏帕子擦净了手:“当真以为能摆脱我了?嗯?”

“这,”他转过身,示意远处新来的小太监走过来,勾勾手指道:“洪公公,以后皇上说了什么,见了谁,都一五一十的跟他讲。”

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张尚书,此刻语气y-in冷的毫无保留。

“老子有能力把你送进宫,也大可以随时弄死你。”

少年沉默的低下头,不作任何反馈。

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是黄锦从西殿过来了找他了。

“哟,张大人也在这儿呢?”黄公公觉察到气氛不太对,挑眉道:“老奴有圣旨相告,不如张大人回避一下?”

张璁听到这话,意味深长的盯了虞鹤一眼,才缓缓离开了。


状态提示: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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