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颊滚烫,额头抵在他肩上,想叫冰冷的铠甲给自己降降温。
忽然心头窜过一缕念头,灵泽问我,我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我莫名看向他,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他手指轻柔抚过我的眼尾,与此同时,脑海中缓缓浮现他的声音。
【你说过,如果我能活下来,就永远留在我身边,这话还算吗?】
我知道他只是想和缓下气氛,哄我开心,可这话说得有些不是时候,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我哪里能开心的起来。
这无异于拿刀子捅我的心,让我生不如死。
我抿了抿嘴,鼻头又是一酸:“这话才不是我说的……”
泪珠子一颗一颗砸在他的铠甲上,发出响亮的金石之声。灵泽手足无措起来,想替我擦眼泪,偏偏眼泪一掉下来就成了珍珠,根本没东西可擦。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只好将我揉进怀里,一下下轻拍着我的背。
【我还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鲛人泪。别哭了,你伤得不轻,要好好休养,哭多了伤神。】他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会留在你身边。”我重新靠回他肩头,哑着声道,“我当然会一辈子在你身边……”
他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和他在一起。
【我知道。】
他笑起来,那声音好像就在我耳边。
第44章
墨焱一大早就来赤峰宫看我。她先是扑进我怀里哭了一通,再是要我指天发誓今后绝不再丢下她,最后又向我抱怨起了敖宴的不是。
“他现在都不和我说话,连‘野丫头’都不叫了。”墨焱吸着鼻子,眼圈还泛着微红,“干什么呀,紫将军都说了,你是被魔龙种下了暗示才会做出那样的事,并不受自身控制。罪魁祸首是魔龙,又不是你。”
我身上伤得最重的是胸骨,再是手。骨头没那么快好,伤筋动骨一百天,怎么也要再躺躺。手上倒是结痂了,高甲从龙宫宝库拿来一瓶玲珑母贝结出的珍珠制成的珍珠膏,说只要每日擦拭,就可祛疤生肌,不留痕迹。
这样珍贵的东西竟然拿来给我搓手,我心里也有些不安,思来想去,还了一盒鲛人泪。
一开始高甲还不肯收,说这不合规矩。
我又不是要贿赂他,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就道:“龙宫是陛下的。”
他推拒的动作一顿:“……自然。”
“我也是陛下的。”
他张了张嘴,少见的愣住了,灰青色的竖瞳收得更细,显出几分茫然。
我将盒子往他怀里一塞,总结道:“那我的东西放进陛下的宝库里有什么问题?陛下用他的龙蜕给我做衣服,我就不能用自己的鲛人泪给他做个手串玩吗?”
这逻辑完美无比,毫无破绽。
高甲全身无发,只脑后长了条如鞭子般的细硬长尾,此时微微摆动着,泄露出些许他平静外表下的真实情绪——面对脱离他掌控又无可辩驳的事实,他生出了点焦虑。
最后他还是收了那盒珍珠,冲我恭敬躬了躬身,退下了。
不知以后它们还能不能重见天日,又是以怎样的姿态出现在人前。
还好鲛人泪上不会显现名字,不然叫人知道这么大盒都是我哭的,还真有点丢脸。最重要的是这并不是唯一一盒,龙虎山上我还哭了一盒呢。
整整两大盒,不说夜鲛,整个鲛人族怕也没我这么会哭的。
“爹,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胳膊被轻轻拉扯,我回过神,匆忙道:“嗯,是挺过分。”
墨焱掐着腰,红润的嘴唇微微撅起:“有什么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不行就打两架、三架,打服为止,谁赢听谁的!干嘛一天到晚板着脸y-in阳怪气的,叫人好心烦。”
我心下一惊,怕她跟太子打出个好歹,劝她:“也不是什么事都能用打架解决的,能不动手还是别动手了,以德服人才最高明。”
她一张小脸闻言紧紧皱起,显得颇为纠结,也很嫌弃。
“站在太子的立场,他是该生气的,但你是他妹妹,你和他好好讲……”我想起紫云英的话,原样又说了遍,“他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孩子,总会接受你的。”
敖宴身有残疾,心里难免自卑,偏又是太子,被众人捧着,从未低过头,因此才会高傲又敏感,坦率又冷酷。这小崽子一看就不是会先服软的,墨焱跟他硬碰硬,只会将两人的关系弄得更糟。
“谁稀罕他接受我。”墨焱撇撇嘴道,“我只是不喜欢他总那样排斥你,好像你是什么迷惑父王的海妖一样。”
我心里柔软,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你先和他处好关系,等你们关系好了,你在他面前多替我说说话,他自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讨厌我了。”
墨焱粘了我半天,直到吕之梁来了,这才被我不情不愿地赶走。
吕之梁是来告别的。
算算时日,他的确也该走了。
“我掐指一算,预感自己马上就要有所突破,得回龙虎山静心闭关,以待天劫。”
这是好事,他修为十几年没有动静,再不突破阳寿都要尽了。
我真心为他高兴:“如此便祝你马到功成,一帆风顺。”
吕之梁甩了甩拂尘,朗笑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