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小姑娘离开的几分钟后,石质平台上白影一闪,飒飒风声伴着虎啸扑面而来。唐小宇隐约感觉到劲风,知是监兵赶到。被盛怒下的监兵打中绝逼状况不妙,但以他差劲的身体素质却是躲不开又架不住。
执冥在旁好整以暇地提醒:“可别把他打死,他是来还灵鸟的。”
劲风略敛,在离唐小宇脸颊不到一寸的地方停滞,紧接着猛拳变掌,又在他脸颊上留下了惊心动魄的一耳光。
唐爸唐妈骇得直眨眼,唐妈护儿心切,上前把唐小宇护到身后,斗胆朝她面前不知身份的白衣少年抗议:“哎你这人怎么这样!”
唐小宇被监兵扇到的脸颊火辣辣的疼,不过相较而言,倒是比孟章那巴掌还轻些,估计多半是执冥预先提醒手下留情的缘故。他默默把娘亲拽到身后,小声解释道:“应该的,他是神君的哥哥,肯定生气。”
“生气也不能动手呀。”唐妈不太赞成地嘟哝。
“你过来。”监兵的耳力哪会听不见面前俩凡人的悄悄话,他手掌凌空一伸,唐妈嗖的被拽到他身边。唐小宇大骇,正欲抢救娘亲,眼前景象蓦然变换,石质平台上所有人都被转移至山腰处的瞭望平台上。
这里是上次他来时两位神君喝酒的地方,石桌石凳都还在原位。唐小宇很快分清方位,却不知监兵意欲何为。
监兵径自朝平台后边的石阶小道走,手上不忘使力,拽得唐妈只能跟随。其余人也匆忙跟上,他们沿着小道攀登了几分钟,绕过山脊,看见一座半间隐在山洞中,半间露在外的木屋。
木屋门应着监兵的神力而开,有阳光从屋顶和门口透入,把空间照得半亮。唐小宇落在后面被挡住视线看不见情况,但他明显看见娘亲的身子一震,遂即猛抬手捂住嘴,显然被吓得不轻。
监兵的声音冷如冰霜:“你说,我该不该动手?”
是神君吗?唐小宇心跳加速,上前绕过挡着他的两人,寻觅那让他梦寐不忘的身影。
他的面前是张偌大的床铺,被白绒披风所覆盖的床铺,中间有个鼓包,显然盖着什么。而在披风没遮住的地方,露出的是红鸟纤长的脖颈和花蕊般的鸟冠。
是神君的鸟身!
这再熟悉不过的部位,唐小宇瞬时就匹配完成。然后,他跟娘亲一样,猛抬手捂住了嘴。
神君的鸟身曾是何等艳丽,红羽如焰,神力的红光在周身蔓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华美绝伦。然而他现在看到的是什么?铺上的鸟儿羽翼灰败枯槁,没有丝毫神采,花蕊状的鸟冠沿床铺软软垂着,了无生气,哪还有往日的灵动。
它的圆眼长闭,尖喙不再伶俐,就像是一只在旷野中身死的鸟儿,伏于泥地,被于心不忍的过路人用裹尸布遮盖,想让它的尸身远离风吹雨淋。
“神君……”唐小宇无意识地喃着,蹒跚到铺前,略微掀开白绒披风,颤抖的手抚过那身羽翼。
手下的触感冰冷、僵硬,仿佛已是个死物。唐小宇心底的惊骇如滔天巨浪,若非他已预先知道神君还奄奄一息地活着,说不定此刻真的会全线崩溃,瘫倒在床铺边纵声大哭。
他说不出是现在的自己更震撼,还是前世放勋见到石像时更震撼。他只知道,两世都是他把神君害至此种境界,两世都是他的任性,斩断了那深刻的羁绊。
监兵见他一直伏在床沿不动弹,忍不住抬脚踹他:“别假惺惺了,你早该预料到的不是么。”
唐小宇被那脚踹倒在地,倒是回过神来,他抬臂用衣袖抹了把脸,起身走到爸妈面前,深深地鞠躬道歉:“对不起。”
唐妈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要说之前她还对放弃生命有那么零星的犹豫,但当她看到床铺上那只濒死的红鸟时,仅剩的那丝犹豫已然烟消云散。那只红鸟她认得,也听儿子简单讲过,就是跨年时儿子捧回家的那只,也是儿子口中的神君。曾几何时它是那么的绮丽,美得摄人心魄,而现在……
她伸手把儿子低垂的身躯扶起,缓缓点头:“我们明白。”
唐爸也从后面上前来,把自己的手同妻子的手重叠交错,对儿子道:“我们明白的,按说好的来。”
见唐家三口意见统一,监兵二话没说虎跃上床铺,盘腿而坐,双手掌心朝下放平,皙白的神力如水般蔓延扩散,笼罩住整片范围。白绒披风开始有韵律地闪烁,就像是在呼吸,那白光逐渐大盛,照得大家纷纷眯眼,半亮的室内环境如沐浴着正午阳光,所有事物皆纤毫毕现。
白绒披风下的红鸟缓缓眨了眨眼,黢黑的眼珠恢复几丝神采,它的鸟冠随着头的动作晃动两下,当看清身遭围着的人群时,纤长的脖颈猛然一僵,显然是对来人颇感诧异。
唐小宇生怕神君驱赶他,忙把自己的目的告知:“我来还灵鸟。”
红鸟些微动弹两下,把脑袋转了个方向,花蕊般的鸟冠对着唐小宇,意思明显是不想理他。
监兵急了:“这自私鬼好不容易才大方那么一次,你倒是快些把灵鸟取回来啊!”
自、自私鬼……唐小宇面部表情有些抽搐,为监兵的心直口快所折服。
倒是唐爸接过话木奉,替儿子求情:“先前是小宇不识相,我和他妈妈都说过他了。我们很感激神君,让我们有机会跟亲人、跟世界道别。现在心愿都已了结,再霸着这条命那说不过去,所以恳请神君收回。”
鸟儿没有动作,依旧静悄悄地背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