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雾气蒸腾,酸痛僵硬的身体在温水中慢慢舒展开了。
热水洗去了一身尘灰,心头的自责与内疚却更深。
如果不是自己任性赌气,丢下了分粮大事,这五万担粮草也不至于被柔然人趁机烧毁……
都是他的错……
罗文琪一下子全身埋入水中,掩去了从心底发出的悲鸣。
抢出的两万担粮草连同边关所积的存粮全部发放到各镇,整个边城剩余的粮草只够吃半个月。就算紧急派人出去购买,在这春荒之际,各地缺粮,有钱也无处买。
三军无粮,必然会导致军心浮动,士气低落,万一柔然大举进攻,如何应敌?
想到目前的窘境,罗文琪就更不能原谅自己的失职。
怎么办,才能弥补这一切?
很累,人累,心更累……
君王的无情,失粮的惨痛,边关的安危在同一时刻压了下来,再怎样坚强,此刻他也支持不住了……
迷茫之中,一个高大强健的身影在心头浮起。
五哥……
那宽广的怀抱,有力的臂膀,深情的目光,屹立的身躯,仿佛高山一样的雄伟坚定……
身体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记忆中的狂风暴雨是如此清晰,鲜明如昨……
强迫的忘记原来都是假的,只不过是自欺欺大地盖上一层压抑,在不经意间,便会呈现出来……
就如同自己以为早已忘记和慕容翼飞之间的一切……
内心深处,不知道是应该感谢摩云给予的温情,还是该怨恨他强行施加的……
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不,绝对不能贪恋不属于自己的温柔和关怀,只会招致更多的伤害与无奈,误人误己……
帝王给他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吗?
一股气堵在胸口,几乎要窒息……
猛然一双手将他拖出了水面,空气急剧冲进肺里,顿时呛得大咳。
“我的天,罗大哥,你想闷死自己吗?”柳星吓得脸全青了,用力捶着罗文琪的后背帮助顺气。
“没……没事,别穷紧张……”罗文琪喘过气来,仰靠在浴桶边,“你现在和庄严负责飞羽军,事情多,不要老往我这儿跑,我会照顾自己的。”
柳星气愤地嚷道:“还说会照顾自己?我一个没留神,你就差点憋死了。就会照顾大将军,也不管管自个儿的身子。大将军受伤要休息,你受伤还要处理公务,职务也没有,替人白忙。大将军是人,你就不是人啦?”
罗文琪越听越好笑,在柳星鼻子上刮了一指:“怎么听起来酸味十足的?嫉妒大将军不成?”
话一出口便发觉有语病,再看柳星颊飞红晕,羞态可掬,自知失言,讪讪地缩进水里。
一低头,清澈的水映出光无寸缕的身体,不禁窘迫:“你先出去,我要穿衣。”
柳星一眼溜见罗文琪修长匀称、柔韧灵活的躯体,一道道细细的水线沿着光洁细滑的肌肤流下,s-hi漉漉的泛起了水光,清新如莲……
忽觉口干舌燥,不禁吓了一跳,慌慌张张转身就跑。一个没看清,脑袋“砰”地撞在门梁上,“哎哟”一声,狼狈万状地逃出。
罗文琪“扑哧”笑出了声,要不是心中有事,以他顽皮的个性,早过去捉弄柳星一番了。
柳星在客厅站了半天,脸上的热潮才消退下去,要是罗大哥知道自己刚才想什么,那就不用做人了……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柳星连忙摆好四碟小菜,盛好饭,“快吃吧,你已经几天没正经吃过饭了,这样下去哪受得了?”
回过头,只见罗文琪半倚在桌边,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s-hi发披在肩上,沐浴后的神情有几分慵懒,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轰”的全身血液冲上了头脑,眼前一片缭乱……
罗文琪看了看饭菜,拍拍柳星的肩:“别发呆了,把这些送走,我去大伙房吃。”
柳星一时没听明白:“什……什么?你不是一直在小厨房吃饭吗?”
罗文琪白了他一眼:“边城粮草紧缺,我还吃小厨房?再说,我现在只是一员小卒,吃饭当然该去大伙房。”
“不成,伙房的饭是一份粮配四份野菜,你怎么能吃那种东西?”
“就这样的饭,如今都是三顿改两顿……士卒们能吃,我为什么不能吃?”罗文琪神情已然变得严肃。
“你……你不一样……”柳星急得面红耳赤,“皇上是停了你的职,可没削你的爵位,照龙骧将军的待遇,你也应该吃……”
罗文琪不听他的分辩,罩上外衣便走。
柳星横身拦在门前:“我知道,你是在惩罚自己……”
罗文琪倏然变了脸色,一种深沉的痛楚在眸中掠过:“这次粮草被烧,错全在我……”
“不是的,当时你停职,管不了事,怎么能算到你头上?再说,柔然人烧粮是意外,要追究责任,也是守城的将官失职……”
“要是我帮着提前分了粮,粮草就不会被烧……”罗文琪的声音渐渐低沉。
柳星心中一阵刺痛:“罗大哥,那你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这份饭算我的,我们分着吃,好不好?”
罗文琪一扬眉:“不好,你是将,我是卒,我不跟你分吃,免得别人说我高攀……”
“你……”柳星哭笑不得,“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快给你急死了。”
“不开玩笑,我饿了,去吃饭。”罗文琪拨开柳星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