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门槛,郁恪一袭黑色锦衣,银边暗龙纹,在白茫茫的庭院里显得格外苍寂。
紫宸宫的人看到他,纷纷行礼,郁恪抬手制止。月容匆匆赶来,低声道:“奴婢参见陛下。”
“国师呢?”郁恪问道。
若细听,会听到他声线有些微的颤抖,像是紧张,又像是不想听到某个答案的绝望。
月容说:“国师正在小佛堂。”
郁恪衣袖下的手这才松开了些许:“嗯、”
他让他们退下。很快,偌大的宫殿里,只余他和里面的另一个主人。
郁恪环视了一圈庭院,抬步往偏殿去去。
在楚棠答应他多留一个月时,郁恪便命人在侧殿辟了一所小佛堂,和国师府的佛堂陈设几乎一模一样,这样楚棠在空闲的时候就能在里面静静心。
小佛堂的门微微掩着,以免外面的冷风进去。
郁恪没有进去,也没有敲门,只是随意坐在了阶梯上,安安静静的。
雪花无声无息地落下,庭院里的松树、竹子、梅树上,都已经挂上了洁白的霜雪。
地上明明冰凉得很,风雪吹到脸上,也像刀割一样,郁恪却好似没有知觉一样,呆呆地看着院子,长腿搭在一边,腰背微微弯曲着。
半晌,他出声唤道:“哥哥。”
在呼呼的风雪中,他的声音不算大,却因为空旷的庭院,而显得十分明显。
小佛堂里,几尊佛像供奉在堂前,瓜果青灯,散发着幽微的清香和檀香,整洁干净,没有香烟缭绕,分外好闻。
祠台前,楚棠一身白衣,跪在蒲团上,腰背挺直,长发披散,滑落在腰间,有一种纤弱而柔韧的美。
他手腕上挂着一串佛珠,正闭着眼,似乎在默念经文。
听到外面传来的话,楚棠手一顿,睫毛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
里面没有回应。
郁恪等了等,等到脚边的雪积了一小层,他才继续道:“你不用管我,就让我和你说会儿话,好吗?”
他吸了口凉气。
“外面太冷了,你不喜寒,就不要出来了。”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相见,你救下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雪天。”
郁恪笑了下,甚是苦涩:“可没想到,我们现在分别,竟也在雪天。”
这些天,楚棠待他一如既往,该好的依然很好,从他身上,看不出一丝离别的味道。面对楚棠这般如常的样子,他还能不清楚楚棠要的是什么吗?他要的是一场平静、普通的分离,就像一对再平常不过的朋友分别那样,抱着可能会相逢的平淡希冀,没有哀伤地告别。
楚棠性子冷淡,不喜欢轰轰烈烈,郁恪一直都明白。而且他也不是真的小孩子了,他不能一直哭闹求着楚棠留下来。于是,分别前,他在楚棠面前,也是平静无比。
可平静的海面下,藏起来的暗涌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天夜里,他翻来覆去,于黑暗中想了又想,却无可奈何,只有满心的沮丧,还有这一生都可能无法得到回应的爱意。
他想过很多方法,都无法留住楚棠。如今,他只能跑过来,在雪地里絮絮叨叨地陈情。
郁恪道:“你知道我为何会知晓你的来历吗?”
一片寂静中,只有他的声音回荡着:“一个多月前,我做了个梦,就是你说要离开的那天。我梦到我们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相识。”
郁恪手撑着脑袋,似乎在回忆,目光望向遥远的天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可哥哥也在,我能认出哥哥。那时候,我应该是哥哥的下属,看到的永远只是你的背影,你从来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可我依然满心欢喜,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很好了。
“其实与梦里的相比,我现在好像更幸福一些,起码你很早就来到我身边了。”
说着,郁恪失笑了一声,很快,笑容便落了下来:“可你有自己的亲人,是吗?你甚至不是郁北的人。从梦里,我知道你只是为了任务,才迫不得已来到这里的。”
自从知道了楚棠来这里的原因后,郁恪就一直清楚,楚棠终有一天会离开郁北。
“你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异样。不是自信不会被人看出,而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会永远留在这里。郁北于你而言,不过是一个过处,我对你来说,也只是一个过客。”
郁恪鼻头发酸,眼前模糊了起来,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在默默舔舐伤口,可他很快就收回了泪光,固执地问道:“你对我,只有责任是不是?”
楚棠依旧没有回答。
佛堂里,他低下头,看了看翻开的佛经,轻轻合上了。
门外,像是冷的,又像是在等一个答案,郁恪背脊直直的,有些僵硬。
突然,雪地里响起细碎的动静。
郁恪没有抬头,过了一会儿,一只火红的狐狸映入他眼底。它来到郁北皇宫,被养得更好了,似乎肥了些,眼睛圆溜溜的,耳朵尖尖。
“哥哥,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儿的动心吗?”郁恪问道。
小火狐看了他一眼,跳上了阶梯,从门缝中钻了进去。
郁恪仿佛浑然不觉:“小时候,你和我说不会在郁北娶妻,我多高兴啊……我以为你真有那么宠爱我。到了如今,我才发现,我对你而言,从来都不是最特别的那个,只是一个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小宠。不,你甚至会对小宠笑笑,我呢,连只小宠都不如。”
他胸口上的伤才刚刚愈合,致命的天花也才好,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