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阿棠……”江鲤跪在废墟中抖着手,艰难地在她脖子和心口贴了几下,没敢轻举妄动,竭力喘了两口气后,转身撑起来,把她背到了背上。
黑不见底的甬道内涌出阵阵寒风,身边到处都是蛛网般碎裂的巨大缝隙,仿佛一直延伸到地狱,却隐约能在轰鸣声中听到外面的春日鸟语。
不知道哪里的温泉灌了进来,很快在地上积起来后,变得冰凉。
江鲤背着余棠,在水光粼粼的甬道中艰难行走:“好歹再坚持两秒吧阿棠,你家领导这会儿肯定已经在外面等着接你呢。”
没有人回应,连半丝气息也没有。
江鲤忽然顿住脚步,紧紧在原地垂头闭了一下眼。
风啸和冷气渐渐从她们身边刮过,涌向更深的地底,耳边的鸣响幽微,慢慢抵达冰凉的心脏。
垂在身前的手指忽然几不可闻地碰了她一下——
“……阿棠?”江鲤迟钝地睁了一下眼,倏地动脚,加快了脚步。
半瘸不拐的腿已经断了,酸软,剧痛。
江鲤边筋疲力竭地继续往外走,边不停跟余棠说话:“阿棠,我已经听到直升机的声音了,我们离外面不远了……你再坚持一会儿,我也、我也一点都不累……我们很快就出去了。”
余棠再次没有了动静。
江鲤已经没劲了,脚步有些踉跄:“我他妈……”
“我听到声音了!这边!!这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忽然响起了杂乱迅速的奔跑,那是有人过来了。
堵在洞口的巨石猝然被轰开,温暖的光线瞬间s,he了进来,浓尘滚滚上天。
“咳咳咳……”江鲤摇晃几下,终于双膝跪地。
一双手紧紧将她在半空接住。
担架和医护人员飞奔而至,花香也终于涌了进来。
段汀栖把余棠接进怀里,对江鲤轻声说了句:“辛苦了。”
江鲤一个趔趄仰面倒在担架上,眯眼迎着眼光翻了个白眼:“辛你妈,你刚才死去了,最该你当劳力的场合让我来,老娘腰都快背断了。”
腰是快断了,腿是真断了。
段汀栖什么都没说,亲手给余棠c-h-a上急救设备,一行人飞速上了直升机。
“小段总,应急航道已经申请好了,你们可以直接回来!”
成誉的脸出现在屏幕对面,观察着对面的情况,又很快吩咐身边的人准备手术设备。
云水的医疗条件远不如棣花,从这里到最近的医院也需要不短的时间,段汀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转了回去。
“小段总,情况不太好,路上可能会来不及……”
“你下去,换个人。”段汀栖毫不犹豫地打断他,头也没抬地低头做着c-h-a管。
飞机盘旋着迅速离开了这里,机上的医护人员全部噤声,没人敢再说话。
可段汀栖的手,是在细细抖的。
棣花二院的手术室内——
“你出去。”林西陵忽然握着手术刀,不由分说架开了亲自主刀的段汀栖,自己站到这个位置后,很快低着头吩咐,“李医生,你接一助,卢为,站二助。”
两个人相继快速挪位。
各种仪器交替爆发出刺耳的尖鸣——
所有人都知道情况很不好。
段汀栖不知道握着刀在旁边站了多久,恍惚中,好像有个人悄然来到了她身边,疲惫又讨乖地对着她笑,一双手还紧紧牵住她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你别生我气。”
段汀栖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那是余棠的手。
这双手捧过十三捧沉甸甸的骨灰,抵过无数人的喉舌,翻开过暗不见天日的冤案,甚至有些锐利得过了头的薄锋。
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愿意轻轻巧巧地任由她握在手心。
罪行累累的人终于付出代价,身负荣光的人得偿所愿奔赴天堂……可这人间还有我,请你留下来。
段汀栖紧紧低头按了一下眼睛,重新回了手术台。
“我不生气……你一定要醒过来。”
青怀山整座山体仿若中空,塌陷了大半,警方和消防的人相继入驻,文物局的也派出小组前来勘察,开始规划挖掘。
暮色四合的时候,被特殊拘押了近两个月的宋端恢复了自由。
宋辙出逃前给她打的那个电话到底没有定论,可调查组的人通过宋辙留下的那个名为“礼物”的二十亩桃园推测——这确实很可能是宋辙故意的,因为宋端只有在他出逃期间被关在这里,才能反过来证明,宋辙的出逃和她无关。
这对她以后的工作和仕途来说非常重要。
宋端对这个推测不置可否,她走出门的时候,外面华灯刚上来,孟羡舒静静等在车边——
手上还牵了两个小孩子。
“余棠和江鲤都没事,我刚去看过了,人在icu,你暂时去了也见不到。”孟羡舒脸上没有特殊表情,只是递给她一瓶水说,“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