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漾起难掩满身疲惫,更甚的是眼中的讶异:“你还没睡?”
“我等你。”钟泽说。
“等我做什么?”陆漾起心疼他,面上却一点不肯显露。最近每天晚上,他都夜跑,用淋漓大汗来宣泄那些无法言明的情绪。在经过在宿舍楼时,他会抬头看向窗户的位置,等钟泽熄灯睡下再回。如果灯还亮着,他就继续跑,直到累得瘫在塑胶球场一动不能动为止。今晚,不知为什么,很晚了宿舍还亮着灯,陆漾起想着,或许是钟泽睡前忘了熄灯,就回了。
没想到是在等他,哪怕困得一头栽在桌子上也还是执着地等。
陆漾起心里像倒了一大缸胆汁一样,翻搅得他整颗心又苦又涩。看见钟泽那双熬得发红的眼睛,他就丢盔弃甲,弄不清自己这么多天的远离究竟有什么意义。明明每一次主动逃开,都是内心的挣扎撕扯,那些企图冲破底线的情愫,是来自心底罪恶的、无耻的隐秘渴望,他很煎熬。
偏偏,钟泽总是无知无觉地渴望和陆漾起亲近。
钟泽犹豫着该怎么开口,陆漾起却不想等不想听,他关了门换了拖鞋径直往里间走,然后从柜子里翻出睡衣准备去洗澡。钟泽亦步亦趋跟他到洗手间门口,然后看他沉默着关门进去了。
颓然、无力、消极、挫败。
形容的就是钟泽此刻的样子。他几乎已经想象得出来,之后,陆漾起洗完澡一定会说:困了、太晚了、早点睡、明天再说......
然后明天又在天没亮就出门,更深露重再回来。或许还会躲得更厉害,以后不回来了也说不定。
光是想到这些,钟泽就接受不了。他心里有太多情绪破土而出,一瞬间将他吞没,他隐隐明白这些感情意味着什么了。定了定呼吸,钟泽顾不得思考太多,他将手伸向门把,稍稍用力就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果然,没有反锁。钟泽迈进去一步,有太多的话启了唇要说,可是只一瞬,他就扫到陆漾起那青青紫紫、黑黑沉沉的背,全是淤青。
陆漾起刚脱去上衣,背对着门口的方向,等发现钟泽开了门站在那里,已经来不及掩去背上的骇人的伤。
“出去。”他冷了声调,沉声说道。
蓦然,教钟泽鼻酸眼热。他忘了自己原本是要说什么,执意往里走,近了,颤抖着伸出手去触碰陆漾起的后背。
没有凹凸不平的创口,可这些经过四五天了愈发深、愈发暗的淤青让他心口揪着疼,快要难以呼吸。这是那天在楼梯上,陆漾起以一己之身拦住钟泽之后撞上墙壁留下的伤,明明那么大的力,钟泽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觉他受了伤。
“你......”钟泽想问他有没有去医院看过,想质问他为什么一声不吭自己承受,也想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天一直躲着自己,可话到了嘴边,发现自己是最没有资格问这话的。因为害他受伤的人是自己、惹他生气的人是自己、迟钝麻木浑噩的人还是自己。
一瞬间,言语尽失。
陆漾起转过身,攥着钟泽的手腕,还是没舍得用太大力气:“你先出去。”
“我不。”钟泽摇头。因为太惊愕难以抑制情绪而泛红的眼眶看起来倔强又疯狂,他反手握住陆漾起的手腕,难过地说:“师兄,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师兄……”他只晓得重复这一句。
陆漾起没想让他看见背上的伤,就是怕他自责内疚。那些淤青虽然让陆漾起结结实实的痛了几天,但是远没有看起来这么骇人,之所以会发绿发黑,只不过是治愈过程中颜色慢慢改变,逐渐加深了。
他冷着钟泽这么多天的原因,钟泽始终不明白,惶惶惑惑地猜,也一直猜错了。
现下,钟泽被内疚席卷,一个劲地道歉。陆漾起叫他出去,他也不肯挪动,只一味地摇头,一定要他去医院。
“钟泽,你听我说,”陆漾起试图将他从内疚的情绪中拉出来:“钟泽!”
一个激灵,钟泽愣愣地看向陆漾起。
“我背上的伤已经好了,虽然看起来很严重,其实不痛了。”陆漾起捉着他的腕子往外带:“这样,等我洗完澡你给我擦药好不好?”
钟泽这才点点头答应下来。
陆漾起洗澡的时候,听着钟泽守在门边的踱步声,怕他等急了,囫囵冲了个战斗澡,连水珠都没擦干净,赤着肌理分明的上身直接出来了。
跌打药酒这些天买来一直没擦过,膏药也没贴,就是怕钟泽闻出味道来。这下,钟泽盯着没开封的药酒,眉心紧蹙着。
“擦吧。”陆漾起横跨着反坐在椅子上,他把手搭在椅背上垫着下巴,整片后背暴露在灯光下。他的神色平静极了,比无波的古井还要沉寂。
钟泽拧开药酒倒在手心摩擦,等手心热烫了再倒上一些覆在陆漾起的后背上。他不敢使太大的力气,怕他疼,更怕他疼也不肯说。
房间里没人说话,一个比一个耐得住沉默。
药酒的刺激和肌理摩擦带来的温度攀升,一寸寸灼烧着陆漾起的后背,比燎起的火星还要灼烫。
钟泽站在陆漾起背后,倾身替他擦药酒,偶尔会观察他的表情里有没有表现出难受。然后通通没有,陆漾起只是闭着眼,安静的样子的和睡着了一般无二。
“师兄”钟泽叫他。
“陆漾起......”又换了个称谓。
还是没应,应该是真的睡着了。
陆漾起确实太累了,白日里给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