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闻言怔了一下,见旭凤抿着嘴唇想了想,竟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也的确,若是放在从前,我也许真的会这么做。”
幼稚,疯狂,不计后果,那的确就是他曾经的模样,润玉会那样想,并不算冤枉了他。只可惜他明白得太晚,即使现在他已经愿意改,润玉也没有见证的必要。
都是他自找的,他都知道。但……
“但我真的没有打算那么做……我不敢的。”
旭凤说着,垂下了眼,神色有些落寞。他嘴角的笑容始终没有淡去,只是现下便显得愈发强作了,似在一种不知该作何表情的难堪中,硬是使其附着在了自己脸上似的。
他就带着这样的表情,轻声重复道:“润玉,我不敢的,我害怕。”
听到这六界战力的第一人承认自己的恐惧是件稀罕又诡异的事,饶是润玉先前与他相处了万年岁月,也不曾记得他曾这样直白认真地说出口过,于是在困惑之前,润玉更先感受到的竟是新奇,甚至伴随着一丝浅淡的,难言的兴奋。
“你怕什么?”他问道,那丝微妙的兴奋让他的呼吸有些不稳,“你怕那个方法对我不奏效吗?你怕自己白白付出性命,我却无动于衷?”
他并不知道旭凤接下来会不会给出他想要的回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更想要听到什么,但他还是要问,以一种近乎奚落的问法。仿佛这样逼迫着旭凤,看他露出窘态,就可以舒缓自己已经紧绷到了极致的心神。
“不。”
回应了润玉的,是轻声的一个否定:“我怕它真的奏效。”
旭凤望着润玉一瞬间变得怔愣的表情,继续道:“我怕斗姆元君说的是真的。”
——如果说真的只有他死,润玉才想得起自己曾爱他。
“我害怕,润玉。我怕我都已经死了,你却还要想起来你爱我。那我还是宁可你想不起来。”
“我让你难过得够多了。不想再来一次了。”
他在斗姆元君的莲台下叩首跪足十个晨昏,发下大誓愿求得的陨丹的解药,却在知晓的那一瞬便知自己用不得。
他当然不怕死,他甚至不怕润玉不会为他的死而动容,却怕那个方法真的会奏效。
如果润玉因他的死而逼出陨丹,如果润玉心底的那丝残念会因爱他而如此痛苦,那么失去了陨丹保护,终于愿意爱他却只能得到一具尸首的润玉,又该怎么办呢?
——我让你难过得够多了,不想再来一次了。
旭凤看着润玉一瞬怔忡之后便逃避似的别过脸,知道他也明白了自己所思所想。而他逃避的举动,却正是说明了,就连他自己,也在忌惮着那个可能的发生。
就连润玉自己,都不敢赌自己不会为旭凤死去而心痛。
想通这一点时,旭凤觉得自己是应该笑一下的,可他提起嘴角时,眉宇间却仍是散不去的轻愁,有这一点愁绪作衬,这笑容便平添了些无奈的意味。
这是否也算造化弄人?竟真的会有这样一天。
我不再怕你不爱我,却担心你真的爱我。
我不惧为你而死,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想活下去。
我始终感激并深爱着曾愿意爱上那样糟糕的我的那个你,所以我还是想活着,还想与你再相爱一次。
想听你像从前那样呼唤我的名字,想要让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也许我还是和从前一样笨拙,不讨喜,也会惹你生气……但……我真的会比之前做得更好。
……可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还能有机会吗……?
旭凤迈开脚步,绕过了桌案走到润玉身前,单膝跪了下来。润玉正因方才心口乍迸的疼痛而失神了片刻,再回过神时便看到旭凤跪在了自己脚边上。也许是视线高度的改变,润玉恍惚间觉得,旭凤仰视着自己的视线较之先前更多了两分柔软,无端竟让他有些心悸,甚至于,当旭凤伸手来握住他的时,他竟忘了去躲避,更忘了挣脱。
“所以你看……你不必这样紧张的,润玉。”旭凤轻声说着,将润玉握起的手指慢慢推开。从方才开始他便一直有些担心润玉的手,现下看到那掌心里没有伤痕,才终于放下心来,神色也宽慰得多了。他见润玉没有甩开自己,便似得了什么赏赐似的,用两只手捧着,将那只手握住了。
“你不必这么紧张……”
他喃喃着,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又抬眼去看润玉。只是这一次不知为何,他抬起头的动作竟有些艰难似的,显得很僵硬,嘴角也抖颤了起来,几乎维持不住一个微笑了。
他这表情实在很古怪,看着又有些可怜,让润玉心下更生了莫名,竟忘了去挣他的手,就这么看着旭凤的喉结滚了滚,嘴唇张合了两次,终于是说出了后半句话。
“我没办法了……”旭凤说着,声音涩哑。他的眼底泛起了红,一滴泪自眼角涌出,划过脸颊自下颌低落,正砸在润玉的手背上。
水滴在皮肤上ji-an开的触感让润玉极短促地吸了一口气,本能地想要缩手,可旭凤握得很紧,让他一时竟抽不出,便鬼使神差地作罢了,看着旭凤握着他的手,眼中慢慢地淌下泪来。
“我没办法了,润玉,我留不住你了。”
旭凤喃喃地说到这里便再难出声,便只握着润玉的手流泪。他像痛得狠了似的咬着牙,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既无哽咽,也无抽泣,连呼吸都刻意地放轻了声音,只有眼中不停地流下泪来。
润玉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