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拖了很久,不是我在犹豫,是我没有办法和我妈说通。”陆淮喉结滚了滚,“她这么多年的习惯已经改不掉了,她喜欢像菟丝花一样的生活,但又讨厌这里的人说她闲话,所以,能和那个人移民,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她很开心。

“她希望我也能一起走,或者说,她必须带着我,看着我。”

姜衢点头,拇指轻轻在陆淮虎口处按压,想起陆淮妈妈的经历,不免心疼:“你对她来说,是唯一。”

“但她对我来说……”陆淮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声音浅淡,像睡前的呢喃,“是爱也是恨。”

姜衢将头枕在他肩上,从客观角度明白,他无形中和陆淮的妈妈站在了对立面,甚至因为太愤怒,全然不考虑陆淮的感受。

“我是不是逼你做选择了?”

陆淮微微摇头,曲起手臂,搂紧了他。

“我是她用尽一切养大的孩子,她为了我,离开了自己的家,一个人来南城,”陆淮在回忆里,声音都变得沙哑,“都还没有十八岁的姑娘,书也没读完,在这样大的城市里大着肚子谋生,还被人骗光一切……实在太难了。”

“但她从来没想过要放弃我。”陆淮说,“她还是把我生下来了。”

姜衢垂眸,手肘搭在陆淮腹前,温着陆淮的身体,心里充满了感激和侥幸。

这么好的陆淮,就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然后他们一起,过很好的日子。

“她有很多对象,隔一段时间换一个,几乎所有空闲时间,都花在男人身上,我们也因为这样……出租屋越换越大,”陆淮停下来,似乎想到什么很可笑的事情,“她对男人越来越j-i,ng明,但是对我却很幼稚,我学前班的时候,做对一道小学二年级数学计算题,老师给她打电话,说,你的孩子是个天才,她就信了。”

“你确实是天才,”姜衢摸他的手背,“我知道的。”

“幼儿园里出现了小学数学题,难道不奇怪吗,”陆淮的目光逐渐暗淡,“那是老师教过我一遍再写出来的答案,因为我妈她,从来没有准时接我放学,老师就想了这个办法,想让她多关注我。”

“可惜谁都弄错了,老师不知道,我妈不是不关心我,而是根本没有时间,而我妈就因为这么一句话就信了我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孩子,学着那些家长,用所有剩余的钱给我报补习班,兴趣班。”

姜衢抬手,揉了揉他坚毅到冷俊的脸:“太累了是吗?”

陆淮箍着他的手臂收紧:“不累,但是太……”他努力吸气,“太难熬了。”

那些漆黑的夜晚,还没有门把手高的陆淮站在琴行的门缝里,从光亮往外看,小心翼翼地用许久没人修剪而被自己啃咬秃了的指头扣着门框。

老师们总是和他说:“已经给你妈妈打电话了,但是她现在没空,你不要出门,在里面等着。”

可大多数时候,他什么都等不到,然后被老师们载回家,坐在门卫处的小凳上,睁着眼睛见证深夜,趴在窗口睡着,然后第二天直接去上学。

后来他长大了,不会弄丢钥匙了,能够独自回家了,却变得不爱回家了。

学校里的人因为他是传说中的“神童”所以关注他,得不到回应以后便排挤他,孤立他。

因为家长会没有人来开会,在教室里很大声说他有爹生没娘养,是个拖油瓶。

孩子的语言最能伤孩子的心。

而陆淮就这么像一颗戈壁上的野草,倔强又孤独地长大,变得生人勿近,变得心硬。

他很会读书,胜过所有人,是老师最欣赏的学生,即使他从来都只是冷漠地看黑板,像个机器一样记忆。

“这样的日子总是会到头的,”陆淮的声音依旧很轻,“谁都不可能忍受一辈子就这么过去,我妈她开始不满意生活,想要一个固定伴侣,想要结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我能感觉到她越来越厌恶自己的过去,后悔为了生计付出的那些时间,每次和理想对象分手的时候,她就会异常暴躁,在屋子里尖叫哭喊。”

烟雾缭绕又充满酒味的房间陆淮进去过很多次,他小心为陆曼情收拾东西,给她递上温热的毛巾擦眼睛,却总能对上陆曼情不耐烦和痛恨的表情。

最疯狂的一次,陆曼情用酒瓶对着他的喉咙灌,在陆淮吐到反酸的时候,一边用指甲挠自己的脸,一边大声问陆淮为什么要出现,问陆淮为什么自己会长这样一张脸。

没有最开始的业障,就没有这些后来。

陆曼情痛哭过后,又会收拾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蹲在陆淮面前,握着他的手,和他说:“小淮,你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孩子,你是我的孩子,你一定要努力……”

那时候,陆淮刚上初一,第一次拿到全市第一。

陆淮顺着她,任她打骂,整整一年,直到她找到了下一个对象。

“我初三时候,她和一个谈了一年的对象分手,因为对方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养一个没什么收入的女人外带一个即将上高中的学生。”

说到底,还是介意陆淮,和他妈的过去。

陆曼情彻底崩溃,在分手几天后不再回家,陆淮连夜报警,从一家酒吧厕所里找到烂醉如泥的她。

姜衢心拽的很紧,想要阻止他再陈述,却被陆淮搂着肩膀拉开距离。

“姜衢,接下来我要说一件事。”陆淮在恳求他,也在努力地克制嘴唇的颤抖。

姜衢呼吸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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