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萧止戈挣脱深宫束缚,过得最安宁的十五天。母妃过世后,他独自在深宫之中挣扎,历经尔虞我诈,跌宕沉浮,也就愈发怀念这样简单安宁的感觉。

常在昌从前总对他裹足不前的做法表示不屑。

“堂堂北战王,也有这么畏缩不前的时候?你要是真喜欢他,把他要过来,安知恪还能不肯?反正也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子。”

常在昌的话太简单,萧止戈的心思却太沉重。

一别经年,他是声名狼藉双手染血的北战王,坊间关于他的传言不计其数,随便捡一个,都能止小儿夜啼;而安长卿也已经长大成人,依旧不受宠,却依稀还是幼时简单纯粹的模样。

他时常怀念旧日时光,却也清楚地知道,岁月变迁,各有经历,就算是最亲密的玩伴,也有分道扬镳的。更何况他们相处不过半月,安长卿又早就忘记了这段时光。

他不想破坏记忆里仅存的安宁片段。所以从来只离得远远地打听他的消息,能帮的就帮一把。若不是后来年岁渐长,宫中开始试图c-h-a手他的婚事,他也不会一时鬼迷心窍,求来太后懿旨,将人娶进了府。

大婚前,萧止戈曾后悔过一时冲动将安长卿搅合了进来,然而如今瞧着眼前的人,却只有满心庆幸。

幸好……幸好他从来没有变过。

“这么久了,你都还记得?”安长卿终于抬眸看他。

怎么会不记得?

他珍藏的回忆不多,尔虞我诈刀口舔血时,便一遍遍将珍藏的回忆拿出来品味,度过那些暗淡无光的岁月。

“我记性好。”萧止戈凝着他,温声道。

……

于是这一日,安长卿就坐在将军府的院子里,晒着暖洋洋的日光,听萧止戈一点一滴地回忆幼时的趣事。

安长卿虽然都忘了,但萧止戈的每一句话,都叫他有种熟悉感,当萧止戈说道自己为他出头打架受了伤,小小的安长卿蹲在他面前,眼睛通红还鼓着脸努力给他吹吹伤口的时候。

他忽然接了一句:“喏喏吹吹,痛痛飞飞。”

萧止戈蓦然转头看他,安长卿眼中盛满细碎的光芒:“小时候娘常这么哄我。”

于是这句话被年幼的安长卿有模有样地学来,去哄受了伤的萧止戈。

萧止戈神情柔软,手指从他指缝之间穿过,握紧,说:“你看,你其实还记得。”

安长卿微微歪着头,朝他笑:“王爷多跟我讲讲,也许我就都记起来了。”

萧止戈牵起他往屋里走,沉稳地应了一声。

***

次日一早,安长卿与萧止戈一同出发去梁州,

安长卿被叫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懵,他本来以为这次就萧止戈去,毕竟涉及两国大事,带着家眷似乎也不像话。因此虽然心里隐隐不舍,但他也没有说什么。

直到萧止戈换好衣裳,见他不动,才疑惑地问他怎么还不更衣。

安长卿这才知道,他原来准备带自己一起去。

萧止戈见他呆呆不动,恍然明白过来,有些懊恼地皱了眉:“昨日忘记与你说了。此次去没什么危险。你不是喜欢冶玉?我带你去挑几块好料子。”

安长卿反应过来,眉开眼笑地换好了衣裳。同他一起出门。

临出门时又犯了难。西蜣还在边界虎视眈眈,此行必然要快马赶去梁州,但是安长卿却不会骑马。这种时候他也不好意思要坐马车,耽误了行程。

他正想说要不自己不去了,却见萧止戈叫人牵了一匹神骏的黑马出来。那黑马体格健壮,一身皮毛漆黑光泽,唯有眉心和四蹄染了白。被牵出来时,还不耐的扬了扬头,四蹄踏动。

萧止戈接过缰绳,顺手摸摸了马鬃,不耐的黑马明显安分下来。他给安长卿介绍道:“这是踏雪。”

说着拍了怕踏雪的屁股,踏雪甩甩尾巴,马蹄踢踢踏踏地溜达到安长卿面前,通人性地拿头蹭了蹭他。安长卿惊讶地看萧止戈。

萧止戈鼓励道:“它很喜欢你。”

安长卿这才试探着伸手,摸了摸踏雪的鼻子。踏雪在他掌心回蹭了一下,黑色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萧止戈身为一城主将,战马不少。安长卿只知道将军府中养了几匹战马,却从未见过。

见他跟踏雪认识过,萧止戈旋身上马,朝他伸出了手:“此去梁州,赶路会有些辛苦。”

安长卿握住他的手,借力上了马,稳稳坐在他身前:“我能受得住。”

萧止戈笑了笑:“那就走了,坐稳。”

说完一夹马腹,踏雪长嘶一声,马蹄如飞,载着两人出府。

踏雪是萧止戈在北漠抓到的野马,原先是马群的马王,后来被萧止戈瞧上,费了好一番功夫才驯服了带回来。之后随着萧止戈出生入死,除了萧止戈,它对其他人脾气都烈得很。

常在昌一度十分嫉妒,可惜踏雪连摸都不让他摸。

眼下看着踏雪乖顺地驮着两人瞬间跑远,他心里又是嫉妒又是羡慕,总觉得这一趟就不该来找萧止戈。

见其他人还愣着,他一扬马鞭,气道:“愣着干嘛?追呀!”

***

雁州到梁州,快马要一日一夜才到。沿途偶尔有零散的村落,但更多是荒漠和沙丘。好在眼下已经开了春,天气日渐暖和,点点绿意冒出了头,牵着别有一番生机勃勃。

晚上时,一行人就找了个背风的地方露宿。

安长卿头一回经历这些,虽然在马上颠簸的骨头都快散了,仍然兴致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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